第十六章

FOXS,狐吧。

闻说是某个红星和几个朋友合股开的,在保安上虽然没有BD那麽严格,但是要进去狐吧也需要申请一张通行卡,基本普通平民都无法进去,何况狗仔队根本不可能进去拍到劲爆的照片。

也因此,有很多明星光顾的同时,亦吸引了不少上流社会的人士过来这里娱乐消遣,特别是一些富二代,喜欢在这把个二线明星玩玩,玩腻了就分手。

道千云也是狐吧的常客,今夜她依样来到後开了一瓶红酒,期待待会要见的人到底会给她查出甚麽资料。

门敲响,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几分,叫了外面的人进来。「特意把酒开了等你过来,先喝一杯吧。」道千云亲自替他倒了半杯红酒,递给他喝。

「客气了,谢谢道小姐。」他接过酒杯自知不能就这麽喝下去,酒拿在手中,把公文袋里的牛皮文件袋交给她「你要的东西,先看一下,有些地方要解说。」

谭文虎是做侦探的,但做侦探前是一名狗仔,专门偷拍明星少为人知的事,以前不少劲爆新闻都是他拍到的,後来狗仔这行业被外界越骂越厉害,也看过被他拍到出外偷食的男红星由最高峰跌到谷底,消失在娱乐圈,甚至生活也很艰难。

或多或少都有点良知的他五年前决定不做狗仔,跟几个不同界别的朋友开了一间侦探社,用他以往做狗仔的人脉拉到不少上流社会的贵客光顾他们,也算是能赚点钱,生活富足。

「我很好奇你这次效率这麽高?好像一早知道我会要查她一样。」打开牛皮袋,从里面抽出两张纸还有几张照片,道千云皱一皱眉,掀了两掀,带点不悦说:「怎麽资料只有这些?」

「的确只查到这些。」谭文虎只喝了一口香醇的红酒便忍痛放回桌上,开始解说:「你边看,我边说。跟拍柯萼璿的那天,我直觉就知道道小姐一定会想查那个小女生,所以把照片传给你之後,我搭了很多门路,去找了她的资料。」

道千云赞赏的挑了挑眉瞅看了他一眼。

「她叫谷翎兰,南部人,今年二十二岁,就读永光大学的外语系大二学生。」谭文虎把谷翎兰不多的资料几乎倒背如流。

「大二生?」二十二岁的时候,道千云记得她都大学毕业了,只是继续修硕士和博士才继续在学校。

「嗯,二十二岁只念大二,原因是十七岁那年家中发生剧变,爸妈和弟好像因为家里半夜漏媒气却冷天之下关了窗户,所以吸入过量一氧化碳中毒死的,後来的事就很奇怪像被人隐了形一样,只知道她办了休学,直到今年才复学,休学的四年间做过甚麽是完全没痕迹,而在学校里的资料显示,谷翎兰所填的监护人叫菾可锞,跟了她几天,猜她如今应该在道千姐最近常去的BD夜店打工吧?你也道知BD保安太严,我们根本进不了去。」

「她在BD做调酒的。」拿着谷翎兰的资料细阅了一遍,而那几张照片中有两张是拍到她进去BD的那栋大楼的门口,两张则是在学校走出来,另外两张却是跟她进去了一栋住宅大厦里面。「这是她家?」

「不是哦,是柯萼璿的家,昨天拍到的。」谭文虎指指道千云手上这张照片。「她似乎去她家作客,七点前进去的,未到九点离开,顺便讲讲,年纪轻轻,谷翎兰开的车品是雪佛兰,我查过,大约要二百多万,价钱上不算贵,但……」

「但由一个二十二岁的人拥有就有些稀奇,即使他继承了她父母的遗产也不会乱花。有查到登记的车主确实是她的吗?」她接住话说。资料上有写道,她家中只有父亲工作赚取整个家庭的支出费用,包括两个小朋友的学费以及屋子的供款,算起来根本所剩不多。

而且谷翎兰是三好学生,成绩奇好,中学时代都拿奬学金,一大堆联校比赛都是前三名,是个念书的人才啊……

可惜,命运有点坎坷。

「对,车主是她,我越查越觉得很有挑战性,不过有挑战性也没用……休学的那四年完全是空白的,我在大胆猜想……谷翎兰那四年会不会就在BD里打工,我听说过这间夜店的工资是全行最高,客人的小费虽然要平分,但每晚的小费可以媲美别人半个月的工资。」

谭文虎拍了拍手指,笑骑骑的磨擦双掌问:「不知道道小姐可不可以……去查一下,狗仔的职业病太重,我真的很想知道。」

「知道也不跟你说呢。」抹一抹嘴角,把几张照片再看了一遍後连同文件放回牛皮袋里收好,从包里拿出一本支票本,在上面写了一个银码和签上她的名字。「这一次的酬金。」

「呵呵,谢罗,欢迎下次再找我。」他快手拿走支票,上面的银码比他和她之前说的金额高了一半,满意的把支票弹了一记。

「不要浪费了一瓶好酒,你慢慢喝完它再走吧。」把牛皮袋放到提包中,道千云不打算继续留下来。

「谢谢道小姐。」有好酒,谭文虎绝不浪费,这也是他为甚麽喜欢道千云,出手阔绰又大方,她比起外表看来更加能抓住别人的心,她想得到的东西,花多少力气和时间都要到手。

踏出FOXS,道千云颇感意外在对街有一辆她相当熟悉的跑车停泊在那边,而且车主似乎也见到了她而下了车。

不一会,她的电话响了,瞧一眼来电者,果然是站在对街的男人。

「你怎知道我会来这里?」道千云嘴角悄然向上弯,在过去的两星期,她故意没再找曾志扬,他发来的讯息也只读不回。

「只是猜猜。」志扬倚着车身,单手插在裤袋里面,目光投向对面街的道千云身上。「要走了吗?我有荣幸载你回家吗?」

「是要走了,但不是要回家,我还没吃饭。」从道航集团下班後她就赶过来FOXS见谭文虎,中午又要开很多会议而只简单吃了半件三文治。

「那那那……我请你去吃饭,可以?」曾志扬有点忐忑,他不善於讨好身份地位比他要好的女人。

嘴角笑意加深,她挑了挑眉简单回答:「有人要请吃饭,当然好了。」

「你站在那不要动,我开车过来。」曾志扬说完匆匆挂线,把车开到对面街。

曾志扬来到门口,下车替道千云开车门。

道千云娇媚的双眸凝视了他一会儿後上了车,在去吃饭的路上,她微微侧首探着他的侧脸,听着他结结巴巴的讲一些话,顿感他特别可爱……

也让她回想起,第一次遇见曾志扬的情形。

遇见曾志扬是在美国念大学的时候。

道家来到她们这一代,老爸有一个传统,就是他的小孩全都会丢到外国念书。如果以为富二代去外国念书一定是去享受生活那就是大错特错,因为老爸丢她和大哥、二哥去外国念书都有一个准则,就是学费他来付,可是住在美国的生活费全都要自力更生。

白人的社会,不多不少存在对其他颜色的人带点歧视,第一年住宿舍忍够了被室友排斥,她第二年便自己搬了出去租了一个单位,所谓的单位就只有一张床和独立厕所,其他没了。

美国念书的生活,她最深刻就是满脑不是书本内容,而是如何赚取一个月足够的生活费、房费。天天放学後第一时间是跑去打工,下班为了省钱还走路回去,就在有一天,她如常从打工的中餐厅走出来,剧情很大路地半路跑了两个金发男生截住她的去路。

街上没甚麽行人,道千云身体已经够累,没想到只想快点回去洗澡休息也被阻止,心里头咒骂她为甚麽身为道家的人要过这种生活。那两个男生用很低级用词邀请她去开房,跟他们来个三人行,道千云不想闹大事情,狠狠回绝後想从他们身边跑走,没料到那两个男生在大街上大辣辣地抓住她,甚至要把她拖进附近的後巷打算“就地解决”

她不断挣扎打他们,可女生怎敌两个男人,心里已作最坏打算,就在被拉到後巷的时候,一个高大又壮的黑影一人一拳把两个男人揍到地上,道千云听见这个黑影说了句中文:「快走!」

像一阵旋风般,当道千云意识到自己得救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一个较明亮和有不少人来来往往的大街上。「谢谢你。」

「一个女生不要再走那种路,很危险的。」曾志扬脱下脖子上的围巾给她围上,他看到她全身颤抖,可能是被吓倒了,又可能天气真的太冷。

「我有点累,想走一条快的路,以往都走这条路的,没想到今天会遇到两个无赖。」道千云没拒绝他的围巾,她的确被吓得有点全身冰冷。

「以後不要再走了,我怕那两个人会再找你麻烦,需要我送你回去吗?」曾志扬把羽绒服的拉链拉上。

「不用了,我就住在前面。」她指一指前方。

「那……好吧,还是小心点,再见。」曾志扬扬起嘴角,露出洁白的牙齿,然後趁绿灯一闪一闪之下,匆匆跑过马路。

道千云看着他跑过马路後还转身对她挥手,他脸上如阳光温暖的笑容,至今,道千云还记住。

可能缘份接轨了,道千云後来有一天在大学里见到曾志扬,才知道原来他跟自己念同一所大学,他当时已经是博士生,有一次遇到他想上前把围巾还他的,在她想出去叫住他的时候,有一个女生靠近,曾志扬双眼满是春风的走过去那个女生身边,牵住那个女生的手。

刹那,道千云无法言语的拿着围巾看着他们走远,突然清楚了最近天天都会想到到他是因为喜欢上他。

後来在BD再遇到曾志扬而他没有认出她来,道千云想应该是她和当年有很大差别,当年只顾打工,根本没心情打扮,为了省钱,穿的都是便宜货,T恤牛仔裤是她美国生活里天天都穿的。

只是她亦没想到,曾志扬到现在的女朋友还是当年的那个女人。

回归道家千金的道千云,那一天在包厢里越看曾志扬越觉得心底那份埋藏了的情深变得很浓烈,也觉得是时候要将自己喜欢的东西拿到手,无论用甚麽手段。

「到了,千云。」曾志扬的车停在一栋住宅前面,替她开了车门,却发现她没反应。

「谢谢。」下了车,她拨一拨头发,浅浅笑说。

「那……我走罗。」曾志扬目光明显在暗示着甚麽。

道千云伸出指尖点住他的唇瓣,勾深了笑意轻声说:「今天不行,以後的话……就要看你表现罗。」指尖离开他的唇,不等他便走进去。

心坎的确失望,可小小的挑逗举动,反而激起曾志扬男性的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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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躲,我避。

你避,我躲。

又来到周三,坐在办公室里的柯萼璿双眸往她桌子上的纸袋一直打转,里面正是两周前翎兰在她家里换下来的champion白色卫衣,她第二天已经洗乾净拿回学校准备还给她。

脑子是这麽想,身体却没有听话去行动,全因为翎兰离开前对她说的那句话。

在校里骤眼见到她的背影,萼璿全身紧张得直接转身背着她走另一边,她亦知道避得了一时而已,周三要上大二级的课,就一定会见到她,上周在进班房之前做足了心理准备,脑里排练过无数次见到她要怎麽做平常的自己,岂料日常都坐在前排的她没出现,她急忙地对同学说要先点名,点到最後谷翎兰三个字後,菊香荃举手说翎兰托她请假,事後再补医生证明书。

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後心情忐忑,浮浮沉沉,整堂课都专心不了。

眼见一周过去又轮到上大二的课,柯萼璿不知道会不会见得着翎兰,如果再见不到她,那就证明不单是她避开翎兰,翎兰也避开了自己,也意味着……

当时翎兰说喜欢她并不是学生单纯喜欢一个老师那麽简单,而是赤裸裸的对她表白,她却用了最下等的方法去给她一个拒绝的回应。

钟声还有五分钟就要打响,教务室里有课上的老师都离开了,柯萼璿把桌上的纸袋放到桌底下,拿起书本脚步沉重的走去上课。正好来到门口之时,震耳欲袭的上课铃声在她头顶打响,响得她心绪更不安,抱紧书本,吸了一口气,下巴微微仰高,挺直腰子走进去。

快速扫了班上一眼,重点落在第一排之上,上周不见的身影,今天实实在在的坐在菊香荃的身旁,脸上并没甚麽表情,看不出她是抱着甚麽样的心情来上课。柯萼璿清清喉咙,亦是先开始点名,点到最後谷翎兰,她未有抬头,但听见了一声很轻声的回应。

她的回应让萼璿感觉脸上被人打了一巴掌,刺麻又火辣的後劲蔓延到心处,心瓣也为之而颤抖,痛入端点。

今周惯例的准备了突击测验卷,讲完台下同学仍未习惯的一片倒抽吸气,动作很习惯性抬头叫上了第一排的人出来帮助她把卷派下去,叫了菊香荃、伍小鸽後,她的舌尖打结般卡住般停顿了一下才能叫出谷翎兰三个字。

翎兰慢条斯理起来走过去,目光紧锁在一直未有直接迎对她双眼的人,再一次确定,那一天,柯萼璿是故意把她拿出所有勇气的表白说成了学生对老师的单纯喜欢,她之所以那样回覆她,是她不想伤害她才这麽说的吗?

心不在课堂上,感觉灵魂慢慢被瓦解成烟雾,轻轻一吹,就没了。

突如其来的下课响声震得飘零的灵魂瞬间归位,神游太虚的翎兰抬起眼帘,看向宣布下课的柯萼璿,四周的人很有默契地一同站起来离开班房,甚至坐在她两边的菊香荃和伍小鸽都起来了,却只有她不想站起来。

「怎麽了吗?」菊香荃把手心探到她的额上,也用另一只手放到自己额头,感受了一下,歪头道:「病还没好吗?好像体温跟我差不多啊。」上一周得知翎兰病了不能来上课,菊香荃想过去探病,只是对方告诉她是大感冒,不想传染她就拒绝了。

菊香荃用手探完,轮到伍小鸽再探「对啊,没发烧,还是你初病好有点累了?你还是不要去打工,多休息一天吧。」

「我没事,你们不是还有课吗,先走吧,不用等我了。」

「那……」菊香荃瞥向小鸽,小鸽瞧她点点头「我们就先走,你有甚麽事打给我们哦。」

翎兰勉强挑起嘴角点了点头。

「谷同学,上周有同学替你请了病假,医生证明有带来吗?」柯萼璿趁还有同学在班房没那麽尴尬,赶紧问她。

终於和她对到双眼,翎兰苦苦一笑,耸肩反问:「我这病看医生治不好,你叫我怎麽去看医生了。」

「……」冷漠又带凄楚的语调堵住了她的喉咙,她咬着牙说不出一句话来应对。到了最後两个男生都背着背包离开了班房,锁住喉咙的无形之手松开了一点,继续装疯卖傻的用老师的语气对她说:「如果没医生证明,我只好当你缺课。」

对於她的回答,翎兰心痛的又再苦笑了一下,指住自己的心口道:「这里受伤了,你教教我找甚麽医生来看病?」

「别说了,翎兰。」柯萼璿心坎泛痛,痛得莫名其妙。

「我偏要讲,柯萼璿,我喜欢……」话到一半,要说的话就被柯萼璿打断。「不要再说,我们就像以前一样简简单单不是很好吗,我不想弄得我们要避而不见。」

翎兰感到好笑的道:「开玩笑,你在避我了,还回得了头吗?柯老师。」她又不是瞎子,怎会看不到明明萼璿迎面而来却下一秒走向另一边,她上楼梯,她侧跑到另一边去坐电梯……

那一天表白得到那样的回应後,她又何常没想过要跟萼璿保持以前那样简单,可她躲避她的举动那麽明显,教她如何用以往的心情面对她?上周不去上课,亦是这个原因。

既然她都不想看到她,那她就成全她,只是监於她是英语老师,总不能从此不去上课,香荃和小鸽也会问原因,今天来上课,同样也是要处理与柯萼璿之间的事关系才来上课。

很可笑,不是吗?

忍住眼眶的热,吸一口气抵住受了万点重击快要裂开两边的心脏,翎兰和她带着怒和悲地互相瞪视,空间连空气都结冰,鼻腔乾得呼吸都刺痛。

「翎兰……我不知道可以怎麽做令你……打消那个念头。」唇都咬破了,淡薄的血腥味丝丝地蔓延。

「或者你应该甚麽都不要做会让我更好过。」她霍地起来酸楚地自我讽刺说:「我身为学生,就该尊敬老师啊,如果你讨厌我讨厌到要避开我的话,那就让做学生的避开吧,下周开始,我不会再来上课了,你喜欢记我缺课就记吧,至於考试,到时候再看着办。」

告诉自己最後一眼,一眼过後,她也不该再留下来。

得不到挽留的无声答案……

依旧残酷且锋利,翎兰用力咬住唇瓣,破了也不能放……

爱情前面,哭,从来都不是她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