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談琴說愛 — 第一曲－天壤之別（6）

今天是星期一，我的「载着你」也练得差不多了。

不过，除非我再次翘课，才有机会遇到他，或许上次的交换条件，只是他说着玩的。

一想到他可能会不遵守承诺，心里不禁有些怃然。

就算我真的练好了曲子，也未必能让他听到，那我这阵子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此刻，我慎重的下了一个决定。

礼拜三再翘一次课，就有机会遇到他了。

「唐予忻，你真的是疯子一枚。」邵依珊嘴上这麽说，其实她也很想翘课，「太想见学长是不是？」

「他答应要弹琴给我听。」

邵依珊停下前进中的脚步。「弹琴给你听？」

「对，我拉琴，他弹琴，我们交换的条件。」

她嘴巴微张，唇角不停地抽动，好似颜面神经失调。

「唐予忻，你到底哪来的福气？」

「福气？」

「李逸岚学长不曾私下演出给任何人听过。」

所以……上次的约定……真的是唬人的吗？你只是在践踏我的努力吗？

如果是的话我可不原谅你。

以往翘课总担心邱老师会不择手段对付我，今天却有些期待。

我故意在她面前撩撩头发，等待她宣布我的处分方式。

「补课，明天。」

很好，预算成功，刚好是约定的那天。

希望他会来。

「不错，有默契。」隔日下午，我准时到音乐教室，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李逸岚的面孔映入眼帘。

「默契？」我乾笑。

「难道不是吗？」他漾起笑靥，「你不是故意翘课来见我的吗？」

「呃……」我眼神往地板瞟去，「算是。」

「你有准备吗？曲子？」

「当然有。」我自信地回，虽然不知他听了我的成果会是什麽反应，就算是狠狠吐槽一番也足以让我期待。

他扬眉，对我充沛的信心感到狐疑。

「准备好後就开始吧。」

「那你呢？说好的钢琴？」他转过身去，闻言，又侧转了过来。

「我看起来是这麽不履行承诺的人吗？」

「听说，你是。」

我想起昨日邵依珊的惊讶，她说李逸岚不曾私下演出给别人听过，那他有可能破例弹给我听吗？

他冷哼一声，随後走到窗帘旁，温煦的微光洒进琴房，墨黑色的琴身也多了几分耀眼。

「所以，我可以听了吗？」他单手插口袋，背对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深怕准备不完善而出了错误，明明这不是正规的舞台，但总觉得在他面前演奏，比检定、大型发表会都来的紧张。

对於自己的不安感到好笑，就算表现不如意也不会怎样的，为什麽要这麽紧绷呢？

一如往常地擦松香、调音、架谱，事实上这首曲子我已经背下来了，不过保险起见还是摆个谱，也比较安心。

我可以的。

先在心里默数个八拍，第一个音符即将划下。

弦上的手指颤抖着，努力想把弦按到指板上，却怎样也使不了力。

就算如此，还是战战兢兢地把它拉完了。

「是蛮顺的……」他走了过来，一只手撑在琴头上，「但，缺乏情感。」

我无奈垂首，从小到大，就属情感的表现力最差，不知是未尝愁滋味，还是不懂人间疾苦，总之拉出来的乐音不是死气沉沉、就是空洞乏味。

「情感要怎麽训练啊？」我再次摆出倚靠琴颈的招牌动作，呐呐的问。

「多体会其中的意境罗，」他的这句话，我从小听到大，「或许哪一天，你自然就会明白了。」

我点头，却还是百般不解，若是真正明白曲中的意涵，就能演奏出撼动人心的篇章了吗？

那麽曲子背後的深层意义，又要如何去体悟呢？

这个问题在我心中盘旋多年，却没有个人给我明确的答案。

大概就是所谓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学长，换你了。」尽管他唬我的机率极高，我心中仍燃起希望的余烬，「你答应过的，记得吧？」

他绽出和煦的笑容，「当然，这是犒赏你的。」

我有些惊喜，看来之前是我误会他的人格了。

但如果事实就像邵依珊说的那样：李逸岚不曾私下演出给任何人听过，那这次，真的是对我破例吗？

想到此，我产生一种私心，想把他弹出那每个疾速跳跃的音符，全都占据起来。

想把它化做自己的财产。

不与别人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