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隐约传来谈话声,看来不止父亲一个人在。

“……来了吗?”L的声音显得人似乎在深思熟虑,“纱夏的治疗怎麽样了?”

“似乎没什麽效果。”金多贤倚在写字台边,低着头,身侧落地的灯盏映衬着他俊秀却有些冰冷的脸,相对沉默了会,他对他说,

“不如放弃治疗,让纱夏想起从前,也许会知道那个东西在哪里。”

说到底,那根本就不是治疗,而是用催眠的手段禁锢了她的记忆,

并且催眠师像个小偷一样,利用每个礼拜两次的\'治疗\'机会潜入纱夏的大脑,窃取想要的信息。

“不行!”L一口拒绝了,“绝对不能让她记起以前的事,否则……”

“否则你担心她会恨不得举枪杀了你?”金多贤轻轻的笑了起来,橘色暖光下,那副天使面孔恍然容易让人产生亲切的错觉。

他只是厌烦了每天不厌其烦的编故事。

“我说”他从写字台前立起来,走到阳台边抬头望着高挂在天上的大月亮,

“也许纱夏根本不知道她母亲把东西放在哪儿了~现在死无对证,是你当时急於抹杀一切,根本没想到国际刑警会在你之前联系上凑崎亦岚,更没想到那个男人会追来巴勒莫,西西里岛上遍布你的眼线,只不过,你不知道也许哪天你的眼线,突然就会变成想要枪杀你的凶手。”

一番话被他说得轻轻巧巧,L青紫了脸,书房外的纱夏惊愕得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她似乎听到了不该听到的对话……

用手摀住了嘴,连呼吸也一并屏住,悄悄的……颤抖着离开……

书房内对话还在继续,“事情还没有走到那一步,你的职责是陪在纱夏身边就好。”

L冷声,似乎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拉拢这个年轻人是否是件明智之举。

“你确定不是监视吗?”向书房外走去,由始至终金多贤的口气让听的人都那麽抓狂,

“我可不是来和你一起走向灭亡的。”

L很清楚,这半年多如果不是金多贤充分发挥了他那颗极富犯罪天分的脑袋替自己洗黑钱,那麽他早就死於黑手党的枪口下了。

曾经在罗马与凑崎亦岚相爱的时候,无意中被她发现了自己的犯罪证据,他爱的女人竟然叫他去自首,这可能吗?

无奈之下,那些洗钱记录被她拿去做了保管,这部分东西如果落入国际刑警的手中,不管他是否选择供罪配合,之後的余生,都将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每一分没一秒都会恐惧自己何时会死去,这种事情,他绝对不允许发生……

当他去到S市,希望能够对那女人动之以情,未想换来的是冷酷的驱逐,爱不在了,只有他的威胁依然存在。

制造了S市第一大厦爆炸案,分明在凑崎亦岚遗产继承书的影印件上看到\'凑崎纱夏是唯一合法继承人\',那麽除了他的女儿,还有谁知道那些要命的证据在哪里?

“我很怀疑,她真的是你的亲生女儿吗?”离开前,金多贤毫不客气的讽刺了L。

……

回到房间,合上门後纱夏立刻瘫软坐在了地面上……

刚才父亲和金多贤的对话太可怕太惊人!

她会在这里的根本不是因为半年前的车祸,也许根本没有车祸!

她的母亲的名字叫做凑崎亦岚……

还有她的父亲,也许,他只是个国际罪犯……

“怎麽可能……”寂灭的房间里,纱夏全身都冰凉了,才发现原来自己置身在阴谋之中。

那麽她到底该去相信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对面窗台外的夜色越发浓郁,连月亮都不见了。

许久……

纱夏的视线适应了黑暗,她扶着墙面起身,颤抖着做了一个深呼吸,她知道,必须离开这里!

这里的所有让她感到恐惧,阴谋……谎言……没有什麽是值得她相信的!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那些被催眠师埋藏的记忆,她担心再也想不起来。

她要逃!

夜色深沉如墨,浓稠而寂静。

逃出巴勒莫郊区海边的别墅,纱夏甚至连鞋都没有穿。

当她有了逃走的念头之後,就不再有任何顾及,蹑手蹑脚的离开别墅,踏出後门的那一刻开始,她疯狂的向一个方向狂奔

由於没有月色的夜,仅凭肉眼看到的路途。

心跳如雷鸣,剧烈,带着难以压抑的恐惧感,呼吸的空气如利刃割裂着她的咽喉……

她只想远离那栋曾经以为是自己的家的地方,远离那些对自己充满谎言的人,没有什麽是真实的!

那些混乱的梦不断在脑海里浮现,书房里父亲和金多贤的对话在耳边回响……

什麽是会让她举枪杀了他的事?

她的父亲到底是谁?金多贤是谁?她是谁?

脑子里好乱!

一阵疯跑,直到双腿发麻,脚底没了知觉,纱夏再也跑不动了,她发现自己已经跑到近郊的街区。

稀少的车辆偶尔从旁边宽阔笔直的马路上疾驰掠过,街边的商舖只有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在营业,路灯无力的亮着,空气里带着海水的咸味,慢慢变冷……

该去哪里呢?

站在这半年来走过无数次的街区,她忽然觉得好陌生,这样的感觉似乎曾经有过……

迷茫不安的自己,无法相信的世界,累积沉重的压上她的身躯,无以复加的窒息。

报警吗?

她胡乱的想着,可是她没有任何证据,甚至连自己真实的身份都不知道,找到警察又如何呢?

她的父亲是怎样的人?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是太奇怪了,就算半年前出了事故,她却不知道父亲的名字,唯有一个字母做代号。

那些每天盯着自己的黑衣保镖,她不是没有察觉他们身上\'黑手\'的标识。

为什麽金多贤会说有国际刑警找上那个叫做凑崎亦岚,她的母亲的人,难道自己握有父亲的犯罪证据?可是她不知道,她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似曾相识的绝望感在无声的将她吞噬,纱夏无助望着冷漠的街景,期待有谁来帮帮自己……

原来一个人在陷入孤立无援的困局时,竟然是连哭的力气都没有的。

忽然……视线尽头的街道拐角处几道拉长的人影欲渐行而出,纱夏愣在原地望着,恍然意识涣散得没了辨别世事的能力。

当那几道人影完全置於她的视线内,人才立刻警醒!

那些是夜不归宿的街头混混,在巴勒莫的各种街区恶名昭彰,上个月家中的一名女佣因为晚归而被他们强暴,警察到现在还没有将那些人绳之以法。

霎时间,头皮都麻了……

显然那几个高大的男子已经注意到自己,深夜在街边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睡袍的长发披肩的东方女子,几人微微愣怔了下。

她连鞋子都没有穿。

可是……确定了纱夏不是什麽午夜女鬼后,几人相互交换了眼色,便面怀着诡异莫测的表情向她走来。

倒抽了口凉气,她意识到危险在靠近。

後退……後退……人的逃生本能贯穿了神经末梢,猛然转身!纱夏拼了命的往远处跑去!

身後迅速响起追逐的脚步声,男人们张狂的在向她大声喊叫着,发出阴阳怪气的声音吓唬她。

漠然的、被人筑起的建筑物完全成了闪着灯光的死物,没有人能帮她。

她唯有死命的跑,这注定,是个艰难可怖的夜……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脚下压根感觉不到疼痛,呼吸愈发沉重而急促,她感觉自己快要跑不动了,奔跑的过程中像只无头苍蝇般乱窜,等到她再开始留意周边的环境,才发现错综交织的狭窄街道是她根本没来过的地方。

脚步声在靠近,她听到那些混混们说……

“那个女孩儿跑得太快了,不过应该就在附近。”

“找到她,她是我们今夜不可缺少的乐子。”

随即一片腐靡**的笑声响彻整个夜空,纱夏被吓得瑟瑟发抖,未知,一双手从身後无尽的黑暗中向她伸来……

那些连影子的污秽的人在向这条狭窄的街走近,纱夏焦急的左右张望,忽然双臂被什麽人从身後紧紧的抓住!

还来不及发出惊叫,就被拉进黑暗的角落里,接着一袭身躯猛的将她压在冰冷的墙面上,然後……是铺天盖地的吻,直接,不容她做出任何抗拒!

一切来得突然迅速,她应接不暇,大脑更错愕得像被拦截了的电流,灼热的唇狂肆的汲取她的所有,不断辗转吮吸,那种蛮横的力道使她大脑瞬间空白,失去了人最初的判断力,更何况……她才将经历了两场失败的逃离。

那人紧紧揽着她的腰肢,使她整个人都与他紧密的贴合在一起,另一只手,捧着她的面颊,封住她的唇,不让她发出半点声音,想是在替她隐藏什麽,可是同时灵活的舌头在她嘴里肆意,缠绵,就不停歇像是一切都理所应当。

耳边响起靠近的步伐声,纱夏心里惊动了下,连带浑身都跟着打了个颤,那吻着她的人立刻察觉了她的想法似的,骤然将吻深入,啃噬着她唇瓣又不让她发出任何声音。

呼吸着彼此的呼吸,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直到再也听不到那些危险的脚步声,纱夏伸出手想要用力推开那个人,没想到却被他反手扣住高举过头,惩罚似的咬痛她的下唇。

纱夏没了辙,只能本能的做着抵抗,不断扭头逃避,他的另一只手开始滑过她的腰际,在她周身游走、探寻,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从那炽烈的抚摸下萌生,让她心惊胆战!为什麽……她会对他有所期待?

半秒的迟疑,被那人轻易察觉,覆着她的唇,他嘴角撩起个邪魅的笑,引得纱夏怒意从心底窜出,在他再度探寻进她口中时,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她狠狠咬了他一下!

吃痛……却没有松开,反而用两只手紧紧捏住她的双臂,火热的身躯与她紧贴密不可分,惩罚式的吻掠夺着她活命的氧气,她怎麽可以拒绝他……

窒息的空气里压抑着无助和苦楚,她的视线逐渐模糊,流下屈辱的泪水。

就在纱夏以为自己陷入了彻底的绝望的时候,忽然那个对她肆意摆弄的人,忽然放轻了动作,安抚一般的……吻着她。

嘴唇上不在有强烈的压迫,取而代之的是如棉花一样柔软的轻柔的触感,像是在静心呵护着什麽,而她是被捧在云端中的珍物。

扫过她的面颊,吻尽湿咸的眼泪,而後她听到他沙哑了声线在耳畔低声呵哄,“别怕。”

那一刻,就真的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

……

别怕?

他在安慰她……

好像他懂她之前所有的委屈,为什麽深夜在冰凉的街道逃命似的狂奔,没有谁值得相信……

可她还是想逃。

刚起了那样的念头,才发现自己依旧被他控制得滴水不漏,那双如同铁钳一般的手还死死按得她无法动弹,那样情深意重的吻着她。

庆幸的是,除了吻,那人没有进一步侵犯自己的举动。

心里已经没有最初那麽害怕了,可是老天啊……这个人到底要做什麽……?!

月亮不知道在什麽时候又悄悄的从云端之後溜了出来,晒在她和他的身上,纱夏抬眸望去,只能看到他清俊的轮廓,模糊的五官,似乎是……黑色如墨的发。

带有略微挑逗式的吻与她极尽缠绵,充满占有,似乎那人很了解她,轻而易举就洞悉了她所有的想法。

纱夏在沉默的夜色里无奈的任凭一个陌生人亲吻,无法做出任何回应,甚至开始在破碎得只剩下残影的记忆里寻找,是否他是她认识的人?

害怕、旁徨、不安……在逐一消失,熟悉的感觉从心底最深的地方慢慢的、慢慢的攀沿而上,像是轻薄的烟,微弱的光晕,扩散得悄无声息。

当她不再拒绝,甚至有些期待他能继续下去的时候,忽然……

他离开了她,紧抓住她双臂的手也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