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印象里的那个总是休闲装扮的人可以把咖啡色英伦风格的西装穿得那麽好看,

墨黑色的发梳得一丝不苟,双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长腿笔直,脚下的皮鞋噌亮噌亮的,

让人一看就能立刻判断,那是个标准的CEO,只是比一般大叔级别的总裁更加英气逼人。

在他的身後有那麽一大串西装笔挺的人跟着,看上去都比较年长,与这些人比起来,领导者就显得更加年轻了。

二十岁的周子瑜丝毫没有她想像的会怯场的狗血表现。

他目不斜视,神色淡然,内敛而沉静,在他那张脸上除了\'帅\'字,她竟然看出了王者的\'唯我独尊\'。

身後的服务员开始喜滋滋的夸,那是我们年轻的总裁,

虽然还没有正式上任,不过今天看来是把周氏内斗的两位叔伯拉下马了,接下来便要致力於对付外敌。

一群年龄也不算大的服务员姐姐们看着总裁的双眼都带着狼性的闪光,

绝对相信此有为青年能够力挽狂澜妙手回春,不为什麽,就为他那张过分英俊的脸!

听了那些话,纱夏只是清清淡淡的笑了笑,恍然未察觉脸上的表情里是对视线里那个男人外溢的肯定。

任凭朋友在旁发花痴,她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忽然心生了\'最遥远的距离\'的感觉。

然後他竟然就向这里看了过来,吓得纱夏赶紧转身,不自然的整理了下身上的裙子,

再从镜子里偷偷的瞄,直到他率领众朝臣淡出视线才彻底松出口气,

她想,他应该没有看到她吧?

那才是她与他阔别三年後的第一次再见。

给当时还未被媒体封受\'第一名媛\'的那个凑崎家小丫头带来前所未有的震撼。

才发现他离她不止一个太平洋那麽遥远。

後来没多久到了她十八岁生日,凑崎老为她举办了盛大的晚宴,周子瑜人未到,却派人送来礼物,好巧不巧的就是那次在百货商场试的裙。

不知这是巧合还是他刻意的安排……

直到今天同床共枕,她都没勇气问他到底在那一天,他有没有看到她?

会不会在饱览了她莫名其妙的惊慌失措後偷偷的在心底暗自窃笑?

从回忆里淡出,看着周子瑜沉静的睡脸,纱夏觉得这家伙太狡猾太叫人难以琢磨了。

他惊人的能力,让她有时候觉得遥不可及,

甚至是被求婚的时候,看着那枚闪耀的钻戒套进自己无名指的时候,

都在心底悄悄的自我怀疑过,在今後两两相伴的路途中,会不会跟不上他的脚步。

周妈妈自己都说,她本来就晚熟,更别说在二十岁的青涩年华里的懵懂无知,

她怎麽就生了个那麽不用人操心的女儿,相反更叫人不安了。

二十岁的周子瑜将周家的产业独揽於掌心之下,三年间把商业的版图扩张到华尔街,

说到外公家的财产,他无疑是有野心的,那麽一个不知餍足的男人……

可是现在,他仅仅只是抱着她便心满意足了,用那句特别矫情的话来说,

给人的感觉就是:我抱着的是我的全世界。

黑暗中周子瑜的脸渐渐在她眼中变得清晰,她静静的看,静静的打量,

心底涌起莫名伤感又纠结恼火的情绪,都做了别人老公了怎麽能还让自个儿老婆去猜呢?

那睡得心安理得的模样,直教人想劈头呼他两巴掌。

最後纱夏当然没有呼他……要是把他弄醒了指不定自己要被怎麽打击报复呢。

月夜皎洁,各种复杂的心思里,终究是在那个怀抱里沉沉的睡去了……

在维林庄园住了两天。

白天骑马与公爵一起狩猎,在树荫下让周子瑜板着脸做模特不准动,

给她画上三个小时,晚上窝在他怀里看奥黛丽赫本的电影,

临走的那天早晨还煲了添加中药的汤送给公爵,这算是在帮老公讨好吗?

报纸上消失了两天的周氏夫妇终於又在伦敦机场出现,原来他们下一站是西班牙,潘普洛纳城。

周公子果然是在度、蜜、月、啊!

到了潘普洛纳以後,让纱夏费解的是她不过在街边喝了一杯露天咖啡,

周子瑜抽空用了两个小时就解决了公爵外公留给他的难题。

两个小时就解决的……难题。

凑崎名媛在心里妄自菲薄,但没胆子说出来,如果这麽直白的说,岂不是在怀疑老公的能力?

潘普洛纳城是西班牙东北部富裕的纳瓦拉省的省会,每年举世闻名的奔牛节就在这里举行,错过了七月的节日,在买了些当地特产还有小礼品後,就入乡随俗的去到斗牛场看斗牛表演。

纱夏属於杞人忧天的类型,说穿了就是怕死,以前看到奔牛节又踩死几个人这类新闻的时候就爆发过感叹,那些人在被刺激过後的蛮牛前狂奔,明明就是找死的行为,她极为不解,人死了就什麽都没有了,某些方面她是比较贪心的那类人。

对此周子瑜表示认同,所以……

坐在观众席位内,斗牛场上的激烈和周遭的尖叫并未将这两口子带入热烈的气氛中去。

好几次看到斗牛向场中那位勇士冲过去时,纱夏都忍不住闭上眼,还不到半个小时,就扯着老公的衣袖嚷着要离开。

并不是要故作文雅,那些很暴力很血腥的玩意儿不适合胆小怕死的凑崎名媛。

走出斗牛场,身後的尖叫声一阵一阵的传来,西班牙人的激情在此地渲染得高涨,

那两个人却犹如进错了另一个世界,互相对看几秒就笑出声来,

有些癖好和观点难得一致,所以为什麽最後会成了一家,

雾里看花时,雾总会有散去的时候,某些缘分,也许是前世五百次回眸修来的。

他主动牵起她的手走过两条街,漫步在\'奔牛之路\'上,不语,各自心里都在沉淀着美好的东西。

直到纱夏才发现自己的包放在场内的看台上……

这是打小就养成的坏毛病,走哪东西都能扔得随意,周子瑜也见怪不怪了,让迷糊的丫头在原地等着,自己走回去拿。

欧洲那麽多国家,这还是纱夏第一次来西班牙,站在着名的\'奔牛之路\'上,远远看着周子瑜的背影,忽然生出庆幸的感觉。

微小的细节,付诸行动的感情,这个人无疑是宠溺着自己的。

下午西照的阳光穿过周围的房舍,不规则的洒在道路磨得光滑的石板上,

人山人海,他不疾不徐的行在其中,背影拉得修长,越走越远,

不管纱夏刻意的眨几次眼,总是能在眼睛睁开的瞬间将他轻易找到。

最终败给了自己似的,嘴角勾勒出如蜜的微笑,再也看不到他的时候才低下头去浅浅的笑,有些陶醉。

真是奇了怪了,为什麽以前就没有觉得周子瑜那麽帅那麽能吸引人的目光,什麽时候看了一眼,就无法再将视线移开了。

这大下午的天,凑崎名媛的小思想飞得与天齐高,若不是街上的人流开始向前略带恐慌的迅速移动,她还不知道要傻站到什麽时候。

回神,纱夏发现越来越多的人从斗牛场那个方向慌乱的跑来,各色肤种的游客,当地的居民,顾不上周边的事,与她错肩而过,向更远的地方跑去,像是在躲避什麽。

这是……怎麽了?

一丝不好的预感压上纱夏的心头,看着那些涌动的人潮,发现竟然没有人再向斗牛场的方向去。

“请问前面怎麽了?”她拉住一位金发碧眼的女人用英语问道。

“天啊”女人低呼着,惊魂未定,“斗牛失控了,冲过看台往这边跑来了!伤了好多人,你也是游客吧?这条街道太拥挤,快离……小姐?别去那边危险!快回来啊!”

女人还没说完,煞白了脸色的纱夏已经往斗牛场跑去——

斗牛失控了……好多人都因此受伤……

那麽周子瑜呢?

她心里像被什麽狠狠撞了一下,因为撞击得太重,连痛的感觉都没了就直接悬了空似的吊得高高的……周子瑜……周子瑜……

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不断与迎面而来的人错肩而过,越向斗牛场靠近,本就显得狭窄的\'奔牛之路\'就更加拥挤。

人潮阻碍着纱夏前行,她只想着找寻那一个人,急得快要哭出来,拼了命的与人群反方向而行,如果周子瑜有事怎麽办?!

想到这一点,她就越发拧了股倔强的劲,使劲挤过比她高大的外国人,愣是要回到斗牛场去找到她的丈夫,忽然

纱夏一脚踏空,穿过了最後的人群,身侧四周就这样突兀的宽阔开来,未站位步伐,还没来得及喘息,抬起头便见到两头野性爆发失去了控制的蛮牛从正前方向自己冲来!

一时间,大脑变得空白,怔怔的瞪大了双眼,

只听见身後和站在街两旁居民楼窗边观望的人齐齐发出惊声尖叫,眼看悲剧就要发生……

就在蛮牛向纱夏冲过来的前一秒!一道人影率先从她眼前闪过,同一时间将她整个人抱起,惯性使得两个人向街边的角落重重的摔去,那个人倒是将她保护得很好,用自己的背部先着了地,纱夏则安全的在他怀中,毫发无损。

发了疯的两头牛狂奔而去,剩下看到这惊险一幕的人心有余悸的暗自汗颜,刚才太危险了!

久久……那个刚才险些丧命的黄皮肤女孩都无法回神,蜷在救命恩人的怀里,没有发抖,没有大哭,静止得像石雕,连呼吸都忘了……

同一个时间,街道尽头的斗牛场内,因为斗牛的发狂导致失控局面,所有人都乱成一团,幸而疯牛冲破的是另一面看台,周子瑜只是暂时被堵在里面,无法出去。

纱夏的包包自然无心在去寻找,他现在只想尽快回到她身边去!

费劲的来到了出口,意想不到的人却拦住他的去路。

“周先生,这是您太太遗失的东西。”高大的异国男人站在他面前,礼貌的把纱夏的手袋送到周子瑜面前。

“你是……”望着眼前棕色头发蓝色眼睛的男人,周子瑜疑惑下,脸色蓦沉,“他派人跟踪我们?”

“不,L先生是在保护你们。”男人回答完,手机就响了。

接起电话没有开口,听对方说了一句话便挂掉,再看周子瑜人已经走出几米的距离。

不管是保护还是跟踪,周家的少主都不屑,被人圈禁理由还理所应当

这种帐他会买就奇怪了,想到纱夏的安危,他也没心思去多管,抬起长腿匆匆往街尽头走去。

“周先生!”身後的男人叫住他,“放心吧,您太太没事。”刚才那个电话说明了一切。

周子瑜回头,眼色蓦沉,既然他能比自己先知道纱夏的安危,就证明小丫头也被盯着。

当然了,纱夏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

“不要再跟踪我们,否则我不确定会做出怎样的事。”冷冷的,他一字一顿对男人警告。

男人略微犹豫了下,不知想到了什麽,遂即做出他认为最正确的判断,“可以,但L先生的要求……”

“我考虑一下。”周子瑜缓道,“在那之前别在让我看见你们。”

不高的语调胁迫感十足,男人微愣,从没想过会被他听命之外的人威胁,更真切的被唬住了,

怔怔的看着不远处那东方男人从容的离去,内心自嘲的笑着,也由衷佩服,周子瑜……很有种。

街道的另一头,纱夏还没来得及答谢,救命恩人就随着人潮离去了。

惊魂未定,她站在街边愣愣的平复情绪,周子瑜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盯着那张平静的帅脸看了半响,居然没找到担心的神色,纱夏有些失望,苦着脸劈头埋怨,“我刚才听说斗牛从斗牛场跑出来,伤了很多人,怕你有事,就一直往这边跑,结果差点被牛撞死了……”

主体思想是,为了他差点丧命。

那报纸可就又要大卖了,凑崎名媛在度蜜月期间惨死牛蹄之下。周公子又可以大张旗鼓的游戏花丛中了。

她的表情里有很多难掩的情绪,惊慌、害怕、更多的是为他担忧……

看得周子瑜心底生出了歉意,“抱歉,让你担心了。”

纱夏的一个眼神,让周子瑜第一次感受到某种强烈的责任感

原来将自己保护好不受到危害,对於他珍视的人来说,也是重要的担当。

这算是……蜜月之行难得有营养的顿悟吗?

这顿悟让他忽然像个傻瓜一样,伸出手把纱夏抱进怀里,轻轻的,小心翼翼的。

熨熨的体温隔着衣物传来,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怀里的人显得有些错愕不解。

周子瑜向来能把情绪隐藏得很好,即便和她还有最亲密的家人在一起,

也时常让人琢磨不透,有时候纱夏甚至觉得他是个冰冻人,好比刚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

冷得像个陌生人,下一秒,又深情款款的把她抱着,让你感受到他无比自责的歉意。

叫人怎麽办才好啊……

“算啦……”推开了他一点,纱夏笑着说,“反正我也没事了,就是被吓得腿软。”

“我背你回去?”说着周子瑜就转身背对她,微微弯下腰。

“……”周公子今天哪根筋搭错线了吗?这大街上人来人往,不过……反正也没人认识他们。

难得奸诈的老公给你那麽大个便宜,不占白不占,纱夏坏坏的笑,“我可是很重的。”

然後爬上某宽阔的後背,周子瑜轻松把她背起来,走了几步,又顿下来,回头道,

“这点重量,还可以接受,胖点也不错,手感比较好。”

搂着他的脖子,纱夏没个好气,“周公子,太阳还没下山呐!你那邪恶的思想在想些什麽?”

话是这麽说,看着他侧脸的眼中却是片融融的柔光。

周子瑜顺水推舟的答,“邪恶的思想当然是在想邪恶的事,跟太阳下不下山什麽关系?”

这个人说话永远都是表面上一个意思,再隐含另一个意思,说得纱夏面红耳赤,“你真不害臊!”

“我这是合法享用自己的权利。”斗嘴,永远都是他占上风。

唉,谁叫她已经嫁给他了呢?

人家娶老婆的时候就说明啦,就是娶回家欺负一辈子的。

你说丈夫对妻子享用什麽合法权利呢?

纱夏无语望天,乾巴巴的转移话题,“你不知道,刚才看到牛冲过来的时候我想自己死定了,就在那几秒钟忽然闪过好几个念头,我想我还在度蜜月诶,就这样上报,还是死在牛蹄下,太丢脸了!而且我死了你岂不是又可以去花天酒地,你说是不是太便宜你了?”

周子瑜笑,缓缓的答,“其实……你完好无损的,我也……”

後面的话生生被纱夏火烧的眼神给逼回肚子里去,放在他脖子上的双手又收紧了些,她继续说,“我还想,去意大利那麽多次,我都没见到过我父亲,简直是人生一大遗憾,我……”

周子瑜忽然停下脚步,似乎想了些什麽,然後侧头望向她问,“就那麽想找到那个人?”

纱夏伏在他背上,看着他的眼,看进他的眼底,却不明他问这句话的意思。

半响选择了比较轻松的方式回答,“傻吖你!”腾出一直手轻轻捏了下他的俊脸,纱夏笑道,“觉得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被动摇了?”

说完周子瑜就笑了,明显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没什麽。”

他继续走,状似不经意的说,“我会帮你找。”

这不是尽心尽责的做一个好丈夫的标准吗?

纱夏没再接话,心满意足的搂着他,把自己的重量都附加在他身上,安然的沉淀。

美好的夜晚,圆满的月主宰着整个深蓝的天际,隐隐的能听到街边酒吧沸腾的声音,深秋的时节,不管落叶如何落寞,人们总会有办法积极的生活。

西班牙风情的阁楼酒店内,光影交错,客厅里的电视机响着西班牙语晚间新闻,乍看似乎客房里的客人出去夜游了,可仔细的听,似乎有两道呼吸在炙热的交错,视线越过沙发游移到边缘那块平铺着花样繁复的地毯上,一对新婚夫妻正忘情深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