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唯然《圍牆情人》 — (3)

(3)

Echo眼神狠狠盯着我，认认真真的再重覆一次。

现在我们坐在夏日柔软的海滩上。

「总之，再怎麽寻找，想要的另一半始终是相似的轮廓。」Echo说：「而且总是爱上年纪大很多的人。是那种无可救药的致命吸引。一眼就迷恋上了，像是一种宿命性的东西。」

「宿命？你竟然相信这种事。」

「有时候经历太多，你不得不对命运屈服，……像有人每次都喜欢上同一个星座的女孩，……喜欢上同一类个性的女孩……明知道彼此生活模式完全不同，却还是那样爱上……怎麽挥也挥不掉……努力向老天祈祷……拜托快让那个女孩消失，掉下一个更适合我的女孩吧……可是……结果还是一样。」

「为什麽老是谈这种事呢？」我说：「先前不是说没什麽好讲吗？」

「确实如此。」他停顿了一下。「但一看见你，就想告诉你这些事。并不是我自愿说的。你有那种魔力开启宿命性的东西。」

「有一天遇上的话，再打电话跟你商量……现在讨论没必要呀！」我感到厌倦，毕竟他前後已经说了三个小时，每次都将话题推向感情。我猜他有很想说却无法表达的事，只是随便找个人发泄罢了。

我离开他，独自漫步海滩。再回头时，他已经随便找到另一个人说话。那样也好，陌生人更能畅所欲言吧。

我开始寻找偕同而来的泰国女孩。

刚刚一到海滩，女孩嚷着要玩水，之後便一股脑儿地冲向大海。现在海面找不到她的身影。我在远方的海面搜捕她。

放眼望去，天空清澈分明，蓝就是蓝，白就是白，只要专注在当下就能感受到一种愉悦和轻松。

後来我发现她了。她在水中玩得不亦乐乎，快乐的吆喝叫着，一会喝进咸海水，一会沉没海底。这个景象相当有趣。

我认为她玩得很开心。之後她的神色开始不对劲了。即使这麽远我仍能分辨。她似乎溺水了。

而她周遭的人各自游泳，在海水中浮浮沉沉，玩得十分开心，并没理会她。我认为她死不了。

然後一名黑人英雄出现，抱住她的身躯，将她这个麻烦女孩送上岸。

泰国女孩一上岸便倒在沙滩上。而这一切我都看在眼中，我像水般渗了过去。

「不错嘛！」我说：「刚刚玩得挺开心噢。」

「别说了，我快被大海淹死。」泰国女孩说。大口喘气。我从背包拿出矿泉水递给她。她又喘又渴，表情相当恐怖，像经历一趟生死。

「我拼命呼叫，大喊Help啊。」

「我老早发现不对劲了。」

「看见我发生这种事，」她打我一拳。「为什麽不来救我？」

「你看起来在海里玩得很开心哪。」我笑了笑。

「这种事要谨慎处理。」她重重地说：「不能开玩笑。」

「这两个礼拜，你每天嚷着好想游泳，所以我们才陪你到海滩玩耍。现在发生这种事，不能怪别人。」

「……不是那样说啊。」她嘟起嘴唇。

「没办法，……」我摊手说：「我不会游泳。」

「逊毙了。」

「所以谁落难，我就伤脑筋。」我摸摸鼻子。

之後她一语不发，望着远方的海鸥，人落入无限回圈中，不知道在想什麽。我坐在她旁边，找不到话语安慰，最後她安静地离开我。

那之後我们没有再见面。

「你跟她发生什麽事吗？」Echo一边说，一边喝着一块美金的啤酒，手上夹着菸，裸着上半身。那是三个礼拜後的事。

「没有。」

「为什麽她看你的眼神总是特别凶？」她指的是泰国女孩。

「不知道。」我喝了一口啤酒，不想提这种事。

「好吧……我上次说到什麽……噢……我想起来了……第三种可能……专心听噢……」

「我正在听。」

Echo每天说很多话，尤其一到深夜，更是拼命说话，不过内容没什麽营养。但说实在，这世界上究竟什麽是具有营养的谈话？我相当纳闷。

「你待在陌生的地方，睡了一夜醒来，发现床底下躺着屍体，而且不晓得是男是女噢。跑到外面时，你发现自己就在十字路口边的小屋，周遭一个人也没有。偶尔露营车经过，你拼命挥了手，却没有人停下来。不是他们不愿意载，而是开车的人根本就看不见你。」

「为什麽开车的人看不见？」

「自己想啊。」

「是阴天吗？」

「别管了，」他继续说：「重要的是，只要待在地球，每个人或多或少会遇见那种情况，到了那时候，或许会有些生气噢，因为自己多麽努力让别人发现，可是每个人只是拼命看着前方。大家都是这样啊。不会有人花心思停下来。」

「住在隔壁的义大利人和法国人也有遇过喏。」他加强语气，又说：「九月或十月的时候，你待下来，说不定就会遇到了。」

「谁会特地为了这种事留下来。」

「随便你啊。」他说：「不过遇上的时候就找不到我帮忙罗。」

「那麽现在来点提示啊。」

「真的想听吗？」

「是你想说吧。」

他嘻皮笑脸，不慌不忙。

「要发出强烈的讯号。」他认真的说。

强烈的讯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