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粥的味道混着菜香,本来我就是在吃饭时逃出门,现在一闻到香味,肚子里的饿意马上被唤醒。

我可怜兮兮地看向霍凯,「给蹭饭吗?」

「能不给吗?」他问。

「不能。」我答。

霍凯似乎早就猜到我可能的回答,把我扶到餐桌坐好,座位上是已经添好的一碗热粥,显然在我说之前,就已经替我准备好一份。

口嫌体正直,大概就是在说霍凯这样的人。

罗婶端着盘青菜从厨房走出来,脸上有些歉意:「陈小姐对不起,最近医生吩咐过少爷最近要注意饮食,我只能用这些招待陈小姐……」

「没事没事,是我自己跑来的。」

我连忙摇头,明明是我自己突然跑来,怎麽能怪罗婶。

罗婶笑着应下,又转身对霍凯说:「少爷,这边忙完,我需要先回家一趟,吃完後碗放水槽里,我明天再洗就好了。」

「嗯,罗婶我帮你叫车?」

「不用,我直接搭公车就好,少爷你好好养身体最重要。」

点头,霍凯没有再多说什麽,只是目送罗婶离开,就静静地端起碗,动作优雅地吃起饭。

罗婶离去後,突然降临的沉默让我有些尴尬,「喂,霍凯你平常都自己吃饭呀?」

我家虽然只有我和妈妈,但我们常常会趁吃饭时连络感情,坐在餐桌时几乎没有安静的时候。

「嗯,罗婶也有自己的家人,要回家吃。」

「那你呢?」

「我够大了,会自己吃饭。」

到别人就说有家人要一起吃饭,自己却是够大了,会自己吃饭,他明明也有家人不是吗?

也不知道该说霍凯是真傻还是假傻,这麽大的房子,就自己住这里,吃饭也自己吃……怎麽可能不会孤单。

「我不是在说你会不会吃饭。」我皱着眉头:「我是在说,你怎麽不跟你家人一起住?我记得你的爸爸就是你工作公司老板,你们既然能一起工作,又怎麽可能不行一起住?」

霍凯握着筷子的手顿住,海蓝色的眼定定地看着我,让我一时之间突然有些语塞。过了很久,他才轻描淡写,简短的说:「这件事不重要。」

「怎麽可能不重要?你自己住……」

没有给我说完这句话的机会,霍凯马上开口:「饭菜快冷了,快吃吧。」

只是一句话,就强制性地让我把所有的话吞回肚子里。

又是这种反应。

就像是拉了根线卡在我们中间,每当我以为我接近了霍凯一点,霍凯就会重新绷紧那条线,不让我们之间透明的隔阂消失。

我自始自终,都被隔离在他的心防之外。

这样的体会,莫名让我有些乾涩,更有种自己犯傻,兀自热脸贴冷屁股的恼怒。

「冷不冷有什麽关系,我都吃饱了。」

假装看不懂霍凯难看的脸色,我也跟着沉下脸,不是只有他会摆脸色,我也会。

霍凯本来就不是会特别解释,或安慰什麽的人,看我脸色不好,只是又习惯性皱起眉头。

也许是因为久居上位,当老板久了,霍凯只要一绷起脸,就会显得特别严肃。周身的气势让他看起来难以接近,就算是面对我这个好朋友,还是免不了会让我感受到一种疏离感。

这份疏离感,自然就让我心中的不悦,越来越膨胀。

本来和谐的用餐气氛,在转眼间就冷硬下来。情绪卡在边界,要上不上要下不下,我们两个盯着餐盘,陷入诡异的沉默。

也许是和我一样,有些受不了这莫名的寂静,霍凯从口袋掏出一包香菸,动作流利地用桌角从菸盒子敲出香菸後点起,深吸。

顺着他突然地动作,我看向他,却只发现从他薄唇间溢出的白烟,迅速掩盖了他的脸。

被截断的视线和他模糊的五官轮廓,让我越来越搞不懂他在想什麽。

心里突如的烦躁逐渐强烈,明明就坐在眼前,却一点也搞不懂他。这份认知让我忍不住说:「喂,我真的不懂你这种大冰山,为什麽以前的我会这麽喜欢……现在我好像喜欢上骆宇斌了,你有没有松口气的感觉?」

说着话,我很努力把我脑海中,因为霍凯而激动的情绪,通通换成骆宇斌笑得温暖的脸。

大概有的人生来就是来克你的,只要想到骆宇斌像是对什麽都不在意,活得自在洒脱的模样,我就有种自己实在是操心太多,根本就是自寻烦恼的笨蛋,其实那些事根本不用在意的感觉。

如果说骆宇斌给我的感觉是轻松自在,那霍凯带给我的,就是不安躁动。

说我胆小也好,霍凯对我来说,那忽远忽近的距离,失忆背後代表的不明真相……一切,都象徵着不同於现在的平静。

於是,我很无耻的逃了,顺着他的意,直接将我们的距离拉到最远。

那个男人手上夹着菸,垂下的眼睫毛好像颤抖着,薄唇里吐出一圈白烟,在下一瞬间又将他俊逸的脸庞完美隐藏,「是吗?」

短短两个字,平平静静,不带一点情绪,像是块坚冰,任凭我再怎麽努力接近,换来的都是被他冻伤的结果。

手指有些颤抖,霍凯就坐在我面前,好像什麽都没变,也好像什麽都变了。

我突然有点後悔,心里有连我自己都搞不懂的恐慌。

「薇琳,你有没有想过只要你还是你,你的心没变,有些事就是必然?」

他这样说,夹在手指间的香菸火星明灭,微弱的燃烧着有限的生命,「那句话在你失忆前,也对我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