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消毒水味,陌生人之间的死寂,又或者,要是双方都嗜寂寞,那麽安静好像就没那麽尴尬了。
「你会报仇吗?推你跌下楼的那个人。」何敬尹在冰箱里翻翻找找,无心问了句。
沈珈儿不假思索,「嗯。」
「怎麽报仇?」
「把他推下楼,再偷他的钱。」」
语毕,对方没再回应,别人的死活在他眼里丝毫不受一点关注,反正也是那人自己找死。但何敬尹不是这样的人啊,他友善、真诚、对待任何事物都能以最乐观的态度面对──
至少在众人眼里,他是这麽一个完美的形象。
他找到一盒校护冰在冰箱的巧克力,确认保存期限,拿了两条并且丢给病床上的沈珈儿一条。
又一阵空寂後,沈珈儿张开双眼,愣愣地盯着纯白的天花板,「你太虚假了。」
「你太可悲了。」他回。
「你的人生全都是谎言,用一个纯净无瑕的天使外表遮掩你内心的恶魔。」
「你的人生只剩下一座废墟,行屍走肉般的生活毫无意义可言。」
听尽,沈珈儿笑了。
虽然那勾起的弧度依旧没有任何温度,但至少不像以往那样的冰冷。
看见她,何敬尹也不自觉提起嘴角。
「你偷过东西吗?」沈珈儿问。
而何敬尹疑惑地看着她,挥了挥手上吃到一半的巧克力。
她白了他一眼,「这算甚麽?我是说更大一点的东西。」
「这对我来说已经算大了,我妈不准我吃这种零食。」
「怪。」
「你也怪。」回了一句,何敬尹突然想到补修单的事情,便从制服口袋拿出折成四折的皱巴巴白纸,歉然道:「不好意思,我想说反正它已皱成这样了所以就......」
看着那几张单子,沈珈儿只是接过它,随後尽可能地揉成一团便往窗外一扔。
「原来你是这样解决事情的。」何敬尹冷言,他觉得沈珈儿不负责任又没公德心的态度略显不悦,「我高一是跟你分在同一班对吧?」
「没记忆。」原因是她根本对朋友圈这档事毫无兴趣,同学的长相、姓名,这些不属於她世界的,通通拒於在外,没记忆,也不想记。
「然後开学不到两个礼拜你就被停学转班了。」
啊,沈珈儿倒是记得这件事。
高一那年,沈珈儿和何敬尹确实是被分在同一班,不过马上就被停学处分,因为她不只偷了班费还教唆殴打同学,之後班级名单就没有她的名字了。
回想起那事,沈珈儿仍然不觉得自己有何之错。「偷他班费是刚好,找人打他单纯因为我爽。」
原来那时收班费的时候,迟迟不想交钱的沈珈儿让总务股长很头痛,在班会时当场点名沈珈儿要她快点生出钱,并且口气差了点。
「不过你看起来不是那种会因为自尊心而恼羞的人。」记忆犹新,何敬尹对这起事件记的一清二楚,他的记忆力非常好。
「我的确不是,所以我那时纯粹是看他那样子不顺眼,无聊,找点事做。」她尝试在记忆里拼凑总务股长的脸,在办公室里、校长室里、警察局里,喔,还有他父母对她三句骂两句的疯狂模样,可惜,在当时就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现在怎麽可能想得起任何东西。
对於她能不顾别人眼光干尽坏事的态度,何敬尹有些羡慕,虽然有害道德。
不止这些,沈珈儿做过各种伤风败俗的事,她果真就如大家所言,并没有想像中无辜。
对话结束後,两人各自离开保健室,沈珈儿填了假单,并请校护签名,虽然依旧缺旷但至少不是翘课。何敬尹离开的也很自然,走出门外彷佛没发生任何事一样,伪装是他的强项,无形中似乎能控制别人的想法。
没有一声再见,结束得像粉尘消散在空中一样无声无息。
有时候真的很难定位林葳的人缘究竟是好或差。
自己看,一条走廊,她已经和无数人挥手打招呼了,以旁人的角度看简直是个social女王,这所学校她还不认识谁。
大家争相攀关系,哪怕林葳只是在网路上小小回覆她的留言,能沾多少算多少。但这些跟风人类有没有发现林葳和他们笑着说嗨的时候,她是只身一人走在走廊上的?
可是有人在乎吗?有人真正重视吗?顶多拿来做闲聊八卦。
午餐时间,林葳带着钱包独自走进学餐。话虽如此,她也深深明白在她身旁的这些点头之交都是一个个虚假的人们,不用想也知道,不过这种影影绰绰的人际关系也没多影响到本人。
晃了晃,环顾四周,林葳对着角落一处绽出大大笑容。
「森、森森森、森、森、柏、恩。」她半跃式地哼着他的名字走去,而坐在两人桌的森柏恩一点想理会她的意思都没有。
「这几天在篮球场没看到你,足球场也没看到你,你是跑去哪啦?」她一屁股坐在他前方的位置,才让对方抬起眼。
「起来,这里有人坐。」
「我不要。」林葳露出灿笑。
森柏恩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林葳,不管这女孩再怎麽漂亮,他就是很讨厌她,要不是她这麽烦人他也不会排斥到这种程度啊。
所以他就直说了。「林葳,你到底想干嘛?」
「想跟你吃个饭不行啊,这里人这麽多,就只有这里有位置啊。」吃个饭?她桌上连个空盘子都没有。
森柏恩极为不屑地往旁边瞥了瞥,拗不过她,便继续低头吃他的午餐了。半晌,有人向林葳的肩膀一推,不看还好,一看不得了。
「这是我的位置,你离开。」
林葳的眼神瞬间转为锐利,瞟往斜上方,照惯例冷哼了声。
「不会自己拉椅子过来坐啊,你这里连个手机都不放,说是你先坐到的?」
面对林葳无逻辑的狡辩,何敬尹只是抿了抿嘴,异常冷酷地俯视她的眼睛,一言不发。
夹在中间的森柏恩真的被尴尬爆击,看着他们俩个互相对视瞪眼,到底是有甚麽过节啦!
僵持了好几秒,何敬尹的眼神实在太恐怖,连森柏恩看了都怔住,没想到居然有用,林葳最终撇开视线,起身离开。
好一段时间森柏恩都不敢和何敬尹说话。
要是好奇心是一种病的话,何敬尹铁定是森柏恩的解药,此时的他有太多太多事情想问了。
「林葳她是……放火烧过你家是不是?」
事实摆在眼前,他们想个的关系并非普通。何敬尹和林葳基本上在大众面前不会有交集,这所学校里大概就只有森柏恩知道他对她的态度是一百八十度大反面。
「你怎麽不问是我烧了她家房子,她看我的眼神也很凶啊。」
「你们到底发生过甚麽事?」森柏恩很敢问。
何敬尹沉思一会。
「我们……」他淡然道:「烧了彼此的房子,然後说要是你敢告发房子是我烧的,我也会告发你烧了我家房子。」
此时此刻,蹦的一声某重物砸向地板,两人同时往旁边一看,结果是林葳自己去拿了一张椅子坚持要和他们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