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镜,别闹。」韦彧不自在地退开一步,叹气,无奈地开口。

李元镜不悦地挑眉,转向不远处看戏的林鴞,低问:「将军领了什麽责罚?」

林鴞垂首作揖,回:「秉殿下,王上让将军自行领罪,羁押虎牢。」

「虎牢?」李元镜低吟,笑得胜劵在握,道:「看来二哥果然低估了父王对你的疼爱。」

瞟了眼正沉静地端详自己的韦彧,琥珀眼楮蒙上柔和的幽光,蕴含太多他读不清的思绪,仍是耀眼得令人移不开眼。

是肖筠,真的肖筠。

沉寂多时的心口猛地一震,如潮的思念越发汹涌,他忽地将韦彧拉进怀中,「扣」地一声,韦彧的鼻柱猛力撞上横在他胸膛上的硬骨,三人皆是一愣。

韦彧和李元镜神色古怪地扫了眼自己,後尴尬地望向彼此,方察觉,六年未见,李元镜比起当年又拉长了不少,已硬生生高出韦彧一个头。

韦彧摀着鼻头,仰头盯着憋笑憋地满脸通红的某人,万般无奈地叹气。「行了,放开。」

李元镜循着韦彧的目光看去,方意识到自己的手抓着她腰侧的衫褛,黑眸一黯,怔愣地瞪着此处好一会。

她本该是他的妻。

他忆起至大隋剿灭海盗的水军口中描述,有关「韦彧」与镇国将军俞煊间的种种,心底隐约猜到了几分,依肖筠的个性,若非心头上有那人,断不会有那些传闻。

思及此,李元镜面露寂寥地放开韦彧,退开身子,转头向林鴞淡然道:「带将军去领罚吧,别误了时辰。」

「是。」林鴞恭敬地回应。

「好生照顾自己。」他俯身轻抚她略带三分柔媚的眉宇,还不及反应,李元镜已消失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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褐红骏马缓步踏进俞家军营,马上之人一身湛蓝常服,青丝束起,深邃五官喜怒未明,带着三分邪魅之气薄唇紧抿,颀长身躯在夕阳投射下显得更加修长,进到练兵场,他俐落地跃下马背。

场上三千新兵汗如雨下,他手一扬,一旁的马强立即命众人停下动作。

「将军。」众兵齐声呐喊,惹得天地间一震。

「嗯。」俞煊示意地颔首,扯着嗓子道:「时辰不早,都去用膳吧!」

「谢将军。」

自韦彧离开大隋,俞煊鲜少踏入皇城,镇日於镇国公府与俞家军营往返,不论带兵或是打理镇国公府的帐务,凡事亲力亲为,似想忘却什麽般,半刻也不愿停歇。

见到俞煊,马强迎上前,大笑道:「将军。」

马强大力地揽上俞煊肩头,他习以为常地问:「副将和徐盼人在何处?」

「在後头。」马强一脸狐疑地梳理自己的山羊须,道:「也不知徐盼那小子近日是怎麽了,一得空就拼命地剥瓜子,好像那瓜子与他有什麽深仇大恨似地。」

「剥瓜子?」俞煊脑中猛然浮现自家妖孽专注地剥瓜子的景象,刻意忽略掉心底对韦彧的思念,垂眸,轻笑:「那小子和连月似乎有谱。」

「这倒是。」马强赞同地颔首,眯眼调笑道:「这小子最近跑月赫楼跑得可勤了。」

掀开徐盼居住的军帐帐幔,他果然正如马强所言,埋首於各式的乾瓜子中,俞煊忍不住莞尔,身畔的马强则大咧咧地拍着大腿仰天大笑。

徐盼闻声抬首,注意到两人揶揄的暧昧神色,俊容忽地一红,迅速地站起,弯身道:「将军。」

「呦,小子还脸红呢!」马强爽朗地露出一口黄牙,奋力就是一掌。

「马叔!」徐盼灵活地躲开马强的攻击,尴尬地豪咆。

徐盼面露无奈地望了眼伫立於旁的俞煊,俞煊正不疾不徐地从兜里掏出一只油纸袋,一阵菜脯的香气弥漫於帐中。

徐盼双眸蓦地一亮,期待地问:「这是?」

见状,俞煊好笑地回:「这是连月特意为你备的咸糕。」

闻言,徐盼傻气一笑,自连月不慎对徐盼泄漏韦彧为女儿身之事那日开始,他与连月之间似乎有了些不同,她逐渐愿意与他谈天说地,偶尔也会像韦彧初认识俞煊时那般戏弄他,对他的心意也不再装聋作哑,而是温和地望着他,若有所思地温柔一笑。

伸手接过油纸袋,徐盼忆起如今韦彧不在大隋,忧心问:「副将那可有什麽消息?」

俞煊下意识地往马强望去,摇首:「没有。」

马强个性虽豪爽大气,但能在这官场上打滚多年,自然也不是个没眼见的,他见气氛顿时变得沉闷,老眉一蹙,掀起帐幔,知趣道:「老子先走了。」

「这老家伙。」徐盼朝马强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俞煊拉开板凳坐下,惬意地啃起案上徐盼剥好的瓜子,忽然想起韦彧临行时几度提起连月的婚事,淡然地开口:「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有打算将连月娶进门?」

「嗯。」知晓俞煊的性子不似马强那般无赖,徐盼放松了不少,如实道:「我已让李叔着手准备聘礼,下个月十五我便上月赫楼提亲。」

「那就好。」俞煊颔首。

转眼间,韦彧已离开一月有余。

自俞煊身畔少了那青色的颀长人影,少了不怕死的调戏和嘲弄,显得他周身清清冷冷,又成了百姓口中那名冷静自持的镇国将军,就连徐盼也有些难以适从,何况置身其中的俞煊本人。

忽地,忆起连月数日前和自己提起的传言,徐盼小心翼翼道:「属下听闻当年戎王似乎想将昭显将军赐婚给北齐的七皇子。」

韦彧那夜的承诺犹如在耳,「两年,最多两年。」,对徐盼所忧心之事,俞煊倒没有太大的反应,他手中把玩一枚精致小巧的哨笛,目光沉着而平静,沉吟:「嗯,我知道,她会看着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