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主场景的对手戏集中在同一天拍摄结束後,纪庭谕简单和导演、副导还有其他演员告知後才正式收工。经纪人小盈看她把戏服换下准备离开时,连忙将她的手机和包包收拾好递给她,纪庭谕没停下脚步,边滑开手机的锁边往摄影棚外的电梯走去。

小盈瞧她看手机看的专注的很,又想到前两场拍摄就见她手机震个不停,连忙出声提醒道,「欸,你知道现在是紧要关头吧?你可千万不能被狗仔爆出什麽东西!」

《相爱倒数一百天》的相关记者会虽然还没有发布,但万一她在播出结束前传出任何绯闻都会造成违约或是换角,他们可禁不起这麽大的风险。

「我知道。」纪庭谕看着萤幕上满满的讯息脸色有些难看,「小盈,你有办法自己坐车回去吗?我要去医院一趟。」

「倪老师状况很不好吗?」小盈听她这麽说也有些理解了,本来绷紧的脸色稍稍软化,倒有些担忧地关心着。

倪世泽是纪庭谕的剧场老师,也是台湾知名剧团-梧桐剧场的创办人,纪庭谕从幕後打杂到真正登台的小角色都是在梧桐剧场,倪世泽门下有名的得意门生不仅仅纪庭谕一位,纪庭谕的表演启蒙老师却只有倪世泽一人,他重病倒下对纪庭谕的影响可想而知。

「就那样,反反覆覆的。」纪庭谕不想针对老师的病情多谈,小盈也大概懂她的心情,直说可以自己回去,让她去医院小心点。

纪庭谕用最快的速度从电视台赶到医院,将车子停在医院的地下室後才上到住院大楼,住院大楼与主院的氛围不同,走廊上除了巡房的护士及走动的看护外总看不到什麽人,病患和家属不是在各自病房待着,就是到各楼层的休息区看电视。

她戴着口罩帽子赶到老师病房时,只见方才发讯息给她的男人就这麽倚着墙站在外头等她,纪庭谕停住脚步上气不接下气地问着,「老师怎麽样?没事吧?」

「不是让你慢点吗?这麽急也不怕出事。」宋载浩瞧着她没好气地说,不过认识这麽多年他早知道她不可能听他话的,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接着开口解释,「医生今天检查过没有继续恶化,但老师想见你我才让你过来一趟的。」

纪庭谕从门的缝隙看向里头,什麽也没看见倒是听见医疗仪器滴答滴答的作响,她回头看向师兄,「对不起,应该是要我辞掉工作来照顾老师的。」

「说什麽话,老师是你一个人的吗?」宋载浩听来不满的话语,语气下藏的全是对她的心疼与包容,不想她为了这件事自责难受。说来也是巧合,老师的病本来也控制得好好的,纪庭谕才会放心接下新的实境秀工作,没想到这个月会忽然急速恶化到让两人来回奔波忙的焦头烂额的。

宋载浩的状况比她更麻烦,梧桐剧场的例年巡演还在上演中,票已去年就发售了,也不是说收就收的。他必须边稳住梧桐剧场的表演、边分身来医院照顾老师,纪庭谕这才有心思打量起师兄,他本来就有些艺术家不修边幅的特质,现在看来倒有几分落魄模样了。

「你也去把头发剪一剪吧!当梧桐的领头弄成这样能看吗?」纪庭谕瞧着他那头留到肩膀的长发受不了地说。

说实话宋载浩长相绝不输线上一线的男星,单眼皮与那大大的笑容总能吸引不少人,足以去当模特儿的身高比例也是一绝,就是总披着那头乱发随手把浏海往後绑就上阵,盖住了他应该发挥的魅力,自然颓废也是有颓废的一番风味,只是这目标族群就少多了。

「反正绑起来偶尔上戏戴假发也挺方便的,何况老师在位时也不是靠外貌取胜的。」宋载浩玩笑地说,接着看向病房示意她快点进去,老师还在里头等她。

纪庭谕收起笑容深吸一口气,拿下原来遮住她五官的帽子和口罩,动手整理因为匆忙而显得凌乱的发丝,开口问起眼前的人意见,「我看起来怎麽样?」

「赞爆了!」宋载浩言不由衷的称赞着,怕她不相信还竖起大拇指佐证,听着他毫无新意的赞美技巧,纪庭谕一个念头闪过,想起早餐店饮料杯上同音字的冷笑话,只是她没有笑,反而平静的很,缓缓走入病房。

全白底色的病房原意是要让病人放松,鼻上的消毒水味却反覆提醒着死亡的靠近,让人不自觉紧绷身子。纪庭谕走进里头,只见病床上的人迎上目光对她虚弱的一笑,好似撑着等她好一会了。

「老师。」纪庭谕扬起笑容走近,在病床旁的铁椅上坐了下来,鼻子越是酸意涌上,她的笑容就越是灿烂,彷佛一个失神松懈戒备,眼泪就会在恩师前落下。

「拍……摄什麽都还好吧?」倪世泽想流畅的说一句关心的话,听来却是用尽全力的艰难。

「很好,我现在手上的戏快结束了,一切都很顺利。」纪庭谕像是没听出他的异样般,自然地回应着,後满是笑意地问起倪世泽的意思,「老师,不如这样,我跟公司把合约解掉,回梧桐怎麽样?专心演你戏里的跑龙套也不错!」

「做人……要从一而终……要守诚信。」倪世泽哪怕知道她的心意,还是板起脸色训着她。纪庭谕听着他的教诲没有半点不耐烦,反倒有些怀念与庆幸、庆幸着他还能这样念着自己的不是。

纪庭谕尽管开心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埋怨的说道,「还不是老师害的,那时候就说不想上电视了,你还是硬要我去试试看。」

公司当初来找她签约时碰了几次壁,连倪世泽都知道有人想找她去试试角色,开口劝了她几句让她去试看看,大不了失败继续回梧桐演戏。

「结果现在倒是连梧桐都不让我回去了。」纪庭谕玩笑地消遣着老师,倪世泽看着她向自己撒娇的样子有几分好笑,只是病容让那笑容浅到不容易被察觉,没继续在这话题上打转,反提起另一件事,「听载浩说……你结婚了?」

纪庭谕立刻回头恶狠狠地看向站在门旁的家伙一眼,不需要说话也传递了谁让你跟老师多嘴的想法。

宋载浩倒是一脸幸灾乐祸地模样,耸耸肩表示,「我又没说错什麽。」

「怎麽不……把人……带来?」倪世泽见徒弟们斗嘴的模样笑意更盛,顺着宋载浩的话逗着纪庭谕,她受不了地说,「老师,别听师兄乱说,那只是拍摄、是假的。」

「庭谕……穿婚纱那、那天……要让老师看。」倪世泽难得认真喊了她的名字,不是命令,反而是带点请求意味地说着。纪庭谕脸上的笑容霎时僵住,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着声说,「……好,我一定、一定拍给老师看。」

她听懂了他请求下的意思,他怕自己看不见她穿婚纱那天了,哪怕是假的,他也想看着她穿上婚纱。

倪世泽听见她的保证又放下一桩心事,追问起另一个人,「世伶、世勋那……还没有消息吗?」

纪庭谕立刻摇头,「世伶在赶回来了,你放心,只是她那里没那麽快处理好,需要一点时间。世勋也是!」

倪世泽没了声音淡淡瞧着她,那失落的眼神看得纪庭谕又是心纠又是心慌,看不出老师究竟是信了还是没信,好一会他才点头。

纪庭谕没在倪世泽的病房待太久,简单说了几句便和宋载浩一同把床往下移平,让他早点休息。宋载浩随後送纪庭谕下楼到停车场,两人沉默一会,纪庭谕才先开口问道,「他们还是没消息吗?」

「你也知道世伶的个性,那时候跟老师闹翻出国,现在看到台湾的来电根本不肯接,怎麽有机会和她说老师病危的事情。世勋换了电话,也是要先联络上世伶才能找到他。」宋载浩无奈地回应,这连络已经一个月了却一点进展也没有,他每天看老师这样等着、盼着,怎会不急?

纪庭谕叹口气也没想法,当初老师让他们帮忙联络这姊弟俩回国时,她把这工作交给宋载浩帮忙,毕竟他们会和老师没联络多年,原因和她脱不了关系,让她连络恐怕只会达到反效果。

「再联络看看吧。」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