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点点头,眼眶逐渐转红,「我和你妈都是你爸公司里的小职员,也可以说是很要好的朋友。你父母非常喜欢看海,当时你妈一得知公司要迁移到东北角,离海不远的地方时,她简直乐翻了。」

「其实这都是你爸的策划,他是个很懂浪漫的人。他们婚後不到一年,便在山腰上买了房子,还生下了你。你除了嘴巴像你爸以外,长得很像你妈,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只不过你小时候非常内向,也可以说是容易害羞,直到你上了幼稚园後才比较活泼外向。」

「你们的生活虽然平淡却过得很幸福。只可惜,好景不长......」她忽然哽咽,深吸了一口气才又继续说,「你的父母葬生於他们最爱的大海中。」

「要不是那个孩子带你去这麽危险的地方,你父母也不会死。」妈眼眶湿濡,但视线却不曾从照片上移开过。「我和你妈亲如姊妹,得知你父母的死讯时我是无比的心痛,好好的一个家庭......」见妈情绪略为激动,我立即上前轻拍她的背,不让她再说下去。

「没关系。」她握住了我的手,呼了口气。「虽然你顺利地被救上岸了,但急救後你仍然陷入昏迷状态,也许是惊吓过度或是打击太大,所以你什麽都不记得了。」

眼泪滑下她的脸庞,过了十几年,回忆起那些过往犹然难受。

我轻拉住妈的手,抬首看着她,嘴角上扬,「我很幸福呢,有两对如此疼我的父母。」

妈抹去眼泪,温婉一笑,俯身将我紧紧抱住。「你可是我们的宝贝女儿啊!」

「啊啊,我没办法呼吸啦!」说完,妈反倒加深力道。

虽然被抱得难受,但藉由这股力道我才真正感受到妈是如此的爱我,之前完全是我多想了,根本就不会有他们离开我这种事发生。

「看来跟你说了那麽多你也没想起一丁点的记忆。」妈的手终於松开了。「就算不想起来也没关系,就这样继续保持你乐观的心好好生活。」

「可是……」听完这些事我只会更想想起来啊!

过去我到生活在什麽样的家庭?以前的我是什麽样子?到底是为了什麽我会被带到海边去?

与父母的回忆,与方禹昇的回忆我通通都想要想起来啊!

「下次再带你去见见你父母吧!我要去泡燕麦,你要吗?」没等我的回覆,妈就关掉房里的灯,率先往厨房走去。

「话说你原本不是不想讨论这件事吗?」她从架子上拿了两个马克杯,将放在一旁的燕麦打开倒入杯中。

「还记得你们国小时把我送到音乐班吗?就是让我去Sunset演奏的男生。」听我这麽一说,妈只是点了点头,拿起马克杯到饮水机前装水。

「然後呢?」接过妈泡好的燕麦,奶香味随着飘上空中的白烟扑鼻而来。

「他说我们以前是彼此唯一的朋友,可是我却不记得了。」

话一说完,妈不知怎地手一个晃动,好似被吓到一样,不小心把杯中麦片给洒出来了。

「哇!妈你在干嘛啦!」我赶紧跑到流离台拿抹布过来擦。

「没事,只是有点惊讶你会遇到以前的朋友。」妈的声音有些生硬,「叫什麽名字?」

「他叫方禹昇,说来我们也挺有缘分的。」我先是啜了几口麦片,才放下马克杯将我跟方禹昇的相遇及在餐厅里的对话说给她听。

听完後,妈面色平静,直到她喝掉马克杯中最後一口燕麦。「你喜欢那孩子吗?」

我怔住,妈还真是一语惊人啊!

「才没有咧!我们只是朋友。」你女儿可是心有所属了!

「当然,毕竟都有男朋友了,是吧?」妈觑起眼睛,笑得非常可疑。

「你怎麽会知道!?」我惊讶到从沙发上跳起身子,因为这件事我根本没告诉过家里的人。

「前几天伟伦有来我们家找你,但你一大早就出去了。」

「任伟伦来过?他回来了?」我紧张地抓住妈的手臂,掐着她的手指几乎都要陷进去了。

「女儿,冷静点。那孩子真的来过,可是我希望你能先把我要说的话听完。」妈皱眉,反手握住我的手,力道一施,她除了轻而易举拿开我的手,还反过来弄疼我的手。

我痛的哀哀叫,老妈却一派纵容地起身去洗杯子。

「首先,交往这种事我和你爸是不会干涉太多,但请你切记别在感情中迷失了自我。虽然我跟那孩子只聊了几句,我的第六感却告诉我,那孩子没有什麽不好,只怕你会非常辛苦。」杯子洗完,妈坐到我身旁,摸摸我的头,轻声道:「漪漪,妈的观察力可是很敏锐的,因为你是我的宝贝女儿,所以我不希望你在感情中失去了原有的笑容。」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面对无法见到任伟伦的日子,心中原有的思念煞时多了分存疑。我明白妈的话,也明白自己比不上对方,种种在感情上的阻碍,我都曾想过。

尤其是一想起柯婷的话,我就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反覆的怀疑、反覆的臆测,唯有亲口听本人说我才能知道我下一步该怎麽走。

「我不期望你能马上明白。唯一的途径只有去经历,并去克服。」妈温柔一笑,手轻轻覆上我的。

那一晚,我们母女俩聊了很多话,连睡觉也一起挤在我的单人床上。

虽然妈常常爲了工作出差,但她在我眼中仍是位好母亲,同时,也是我的最好的姊妹。

***

「起床了,漪漪!」妈唰地拉开窗帘,照进来的阳光霎时亮了整个房间。面对陡然的亮光,我一时无法适应地紧闭着眼睛,将头埋入松软的枕头中,继续赖床。

「你确定还要继续睡?」妈扬声问。

片晌,她的声音远去,但似乎不是在对我说,而是别人。「我先去上班了,趁最後的假期好好玩喔!」

「谢谢阿姨,路上小心。」对方也许是站在门关处,我能隐约听见他有朝气的声音。

阿姨?谁的阿姨?

迷迷糊糊中,我紧皱着眉头,直到听见门被带上的声音,我才不甘愿地睁开眼睛。

「早啊。」一张俊俏的脸,登时塞进我的视线范围。

我瞠大双眼,不可置信到忘了呼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床上弹坐而起。

慢了半拍,我才慌张地拉起棉被遮掩。「妈呀!」

隔着一条棉被,我一整个心脏狂跳,惊甫未定。

现在是什麽情形?任伟伦竟然出现在我的房间!

床边下沉,尽管我看不见对方,还是能感受到他的靠近。

「抱歉。」他沉声道。即便只有短短两个字,歉意却满载。

面对任伟伦突如其来的道歉,我一时回不了半个字。就连身子也忽然变得僵硬,怎麽也动不了。

「能让我看看你吗?」他说的极轻,却有如引力般,我的手跟着缓缓放下,这才看见任伟伦有些疲惫的脸。

睇着他微弯起的眼睛,瞳仁不如以前来的明亮。我伸手抚上他的脸,心疼的说,「终於见到你了。」

过去不论是失去联系的日子,还是柯婷和他的之间的谈话,种种的焦虑与不安在见到任伟伦的刹那间顿时消循。

「今天一整天能陪我吗?」他握住我停留在他脸上的手,「陪我去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