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我面前叠起了二十五本年历,里面写满了无忧无虑的年幼时期、懵懂无知的青少年阶段、浪费青春的苦读高中时代、终日耍废的大学生活。当时的一切都能自然的与「青春」二字画上等号,直到毕业後出了社会却是什麽都仅能和「现实」沾上边。

分明昨日还是个爱翘课的学生、假日不睡到中午就不罢休的人,怎麽现在已经是个必须要被时间追着跑的上班族了。时常觉得自己像罐被挤入过多二氧化碳的气泡饮料,只要再多一毫克的外力,就随时会将负面的情绪炸裂,日子被压得好紧、好窒息。

所以一直很庆幸有一个他能在我身旁伴我度过每个令人喘不过气的今日。

「千槿、朱千槿,起床了。」一阵好听的男声伴着阳光的温煦洒入耳里,我翻过身子紧抓着棉被将自己包裹在内。

棉被被轻轻掀开一角,我的额头被贴上温热的唇瓣,「不要赖床了。」

「好。」我以微弱的气音应答他的话,却言行不一的抓起枕头往胳臂上放,阖上双眼储存睡意。

「你再赖床我只好使出大绝招了哦。」语毕,他咧开嘴笑将我整个人抬到他的肩膀上,把我抱到吧台上,怕高的我吓得整个人都清醒了一半。

「醒了吧?」他整整我凌乱的头发,我呆滞的瞅着他颔首。

虽然努力想睁开眼睛,睡意却逼得我只能微微眯起双眼,我伸出手捧起放大在我眼前的脸庞,「子方。」

「怎麽了?」满脸疑惑的男子是游子方,他是我交往五年的男朋友。

「你的黑眼圈怎麽感觉更重了?」

「整天被公司压榨加班、现在为了叫醒你都得比平常更早起了,你说我能没黑眼圈吗?」听了他的话我咯咯笑着,他无奈的轻捏住我的鼻头,看来是把爱赖床的我叫醒已经成为他每天的例行公事了。

我们从大二开始交往至今,大学毕业之後,他被系上主任推荐到科技公司担任电脑工程师,我没有从事本科系的行业,而是在朋友的介绍下到企业接手文书处理的工作。

每个早晨,无论晴天、雨天,还是台风天,他都会温柔的将我从周公身旁拉进他的怀里将我唤醒。我很喜欢他轻声喊着我名字的声音,那总会让我格外喜欢自己的名字,明明小时候觉得自己的名字在我们身处的世代显得有些老气。

「千槿。」

「嗯?」我咬下一口猪排三明治後转过头看向子方。

他从衣橱抽了一条领带出来,随意的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他没有说话,仅是将嘴巴和眼睛都笑弯成一道月牙,我知道他想干嘛,但坏心眼的我总爱闹他一下。

我又咬了一大口猪排三明治到嘴里,还没吞下去就没礼貌的迳自开口说话,「可是我在吃猪排三明治耶,手很忙没办法帮你系。」

「好吧,那你慢慢吃。」

他边说边从脖子上拿下领带,在我嘴里还含着刚是咀嚼完食糜的情况下,将领带的两端分别系在彼此的脖子上,我与子方的距离大概只有一口猪排三明治的大小而已。还不用等他有其他动作,我就已经感受到自己耳根的热烫,他也有发现,所以施力扯了扯领带缩短了它的长度後,准确地将他的唇扣上了我的嘴。

「千槿,这样系是正确的吗?」他嘴边满溢的坏笑更让我感觉害羞。

我解开在我脖子上的单结,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边向子方说道边为他系上领带,「不是我在说,你系领带的技巧真的很差,完全是个不合格的上班族。」

「那接吻技巧应该还不错吧,绝对是个合格的男朋友。」他笑烂如花,也不怕我把猪排吐到他脸上。

「你才该庆幸有一个能天天为你系领带的女朋友。」我朝他颊边印上一唇,「快吃早餐吧,我得去化妆了,不然你又得怪我化妆太久害你上班迟到。」

其实我不像一般女生一样需要在化妆台前坐上个三、五十分钟就为了搞一个完美的妆容,没有眼线画歪而愈描愈粗的风险、或是睫毛膏沾到下眼睑而盖上厚粉的困扰。我通常只上底妆跟唇膏,随便抓一件衬衫配上贴身牛仔裤便行,文书处理的工作是不需要太顾门面的工作,所以我都以轻便为主,是个由内而外的懒女人。

十分钟後我站在子方面前,看着他才吃到一半的三明治,语带调侃向他说道,「你同事要是知道你上班迟到的真实原因是早餐吃太慢会做何感想?」

「迟到的原因绝对是叫醒你花了大半天的时间。」

「好,冲着你这句话,我今天就设三个闹钟,明天自己准时起床!」我作势拿出手机,却没有丝毫要设定闹钟的意思,就只是拿出来显摆一下而已。

子方也知道我只是说说屁话,眯着笑眼将剩下的三明治塞进嘴里,「我们走吧,先载你去公司我再去上班。」

我抱住他的手臂倚在他身上向子方撒娇,「好。」

那时候的我们,做什麽事、说什麽话都是以「我们」作为开头词,直到我注意到子方的话语里头都是以「我」为起始时,他已经要离开了。

子方,你是不是知道我对於你说的话都会答「好」,所以你才能毫无眷恋的将我留在原地,自顾自地往岔路向笔直的走?

最好笑的是,不管你选择的是哪一条岔路,都不会带上我。

我们分手吧。

这是你最後一次用「我们」作为开头的句子,可是这次你没有等我说「好」就擅自为我们画上了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