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徐,树影摇曳,这是我国中三年最常看见的景色,就在我的座位旁边的窗外,像幅画一样的画面映照在我的眼底,美不胜收。
我不知道我算不算个好学生。
至少回想起来的时候,我不是。
国一入学的时候有个入学考试,之後按照学力分数分班,座号越前面的代表分数越高,新生训练的时候,新的班导师也没说过这件事情,直到开学的时候我看座位表的分配,看见自己是一号的时候,我的心里其实是很震惊的,只是外表看不出来,因为我并不是一个会喜形於色,将情绪显现在外面的人。
座号一号代表我是全班学力最优秀的,我们班导师是英文老师,所以在开学那天点完名分派干部的时候,她用很理所当然的语气把我指定成为一名代表全班的英文小老师,老实说被点名的当下我极度傻眼,只得愣愣的说了一句:「但是老师,我的英文不好啊…。」,全班闻言哄堂大笑,只有我笑不出来,老师看着我笑着说我可以的。
我可以甚麽?
没看到刚刚的英文小考我连26个英文大小写字母都写不全了吗…。
我的学习成绩一直不算太好也不算太糟,从国小就是这样,因为家庭有个坏爸爸的原因,他很害怕我读书之後学到太多关於这个世界的知识之後就会丢弃他离开这个家,所以在家里我是被严禁读任何有关功课的书的。
从小开始考试之前都没有读过书,就凭着平常上课的记忆去考,也能考个不错的分数,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挺厉害的,仅限有时候。
我的玩具…说真的从小到大我就没有甚麽玩具可言,虽然我总是被我妈宠着买了很多公仔玩偶之类的东西,但那都不是我真心喜欢的东西,对我来说,那只是一种妈妈工作太忙所以用玩具给我补偿,从小到大陪伴我最久最好的一件玩具,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是它是真正陪了我整个幼稚园乃至於国小时期的神器『辞海』。
有哪一个小朋友会把国文字典当作玩具,一天看个八小时翻过来倒过去的不断重复看还不会厌倦的,我想在那个年纪那个时代也只有我一个人这样,独一无二。
我爸爸是一个很神奇的人,我不知道为甚麽他很怕我学习新知识或是透过其他方式认识这个世界,包括交朋友,只要我偷偷交了朋友被他看到,回家就少不了一顿毒打,所以久而久之,从小到大,我不知道什麽是朋友,没交过也没看过,我拥有的只有『同学』,平常在学校也不怎麽热络,回家就更不会联络的那种同学。
因为家境关系,我其实是想讲这一句,但是现在想想,我的姐姐们都有补过习,唯独我被差别待遇,从小就被关在一座象牙塔,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甚麽模样,也不知道我的头发其实已经长到可以爬到塔下,我只是默默的静静的一个人在高塔里面,等待着我的王子,不知道为甚麽当我说我自己等待的是一个王子的时候,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仿佛我说的话是正确的,没有错误的,而我也就这麽相信了。
我也有想过补习的念头,想去看看那些同学下课後还要去上课辅导的模样,也想知道他们到底是在上些甚麽课,为甚麽每天都要上的那麽晚,隔天来学校的时候总是那麽累还有很多补习作业要写,但是随着时间过去我也就失去了兴趣,因为我发现那些去补习的有钱人家的孩子,学习成绩其实也就这样,比我好上一些而已,不多,就一些,如果去补习了还只是这种程度的成绩,我还宁可在家多读几次我的辞海,起码它不枯燥也不无聊,就像一个老者一样老是对我侃侃而谈,是我人生中最好的朋友。
国小的时候因为个性关系认识的朋友不多,才怪,不知道为甚麽我这种极度内向的个性格外的吸引了很多人来做我的朋友,同年级的同学,很多人我几乎都认识,但也仅仅是认识,你懂我的意思,回家就不会联络的那种认识。
国小的时候,五年级的时候换了一个级任导师,在我那个年纪,在他那个年纪,算是一个拥有师者风范的好老师,他的专长是社会科,兴趣是横笛,我从小就没有爸爸,如果你觉得我的家庭里面那种人也能称的上是爸爸的话,我觉得你可能要去检查一下脑部是否出了问题。
小学生总是对老师会有些憧憬,像是爱慕,或是一些奇怪的幻想,我对我的老师也是,有很多的景仰,所以他的社会课我总是特别认真的听,虽然那对我来说是完全没有难度的科目,但是也多亏了那两年的认真听讲,长大之後我并没有变成一个坏人,我朝着老师的期望变成了一个善良的人,但是现在想想也觉得我从一开始就很善良,只是多亏了老师的教导,让我不忘记自己的初心,保持着一颗温暖和善的心和人相处,方便与人,与人方便。
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当别人对老师产生好感或是爱慕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如果我有一个这样的爸爸就好了,我很早的时候就知道我是一颗璞玉,当别人为了学习成绩认真的读书累个半死的时候,我只是随意的翻翻书就有个八九十分来撑撑场面,拿到优等成绩对我来说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件事情,所以我很渴望我能有一个正常的家庭来培养我,让我长大之後能够做一个更好的人,可惜希望就是一种不可能实现的梦,随着时间过去,同学年纪增长,我的天份逐渐被埋没,我不再那麽优秀那麽独特,在残酷的时间洗礼之下,我逐渐变成了一个极度普通的,普通人。
每个人的人生都有他的意义,我想我没有机会被培养,在某个程度上也是一种礼物,因为不曾受过升学压力的影响,所以才能够一直保持着初心升学,别人认真读书的时候我也认真的在读书,只是我只在学校读,也只能在学校读,想要在家里念书,就要有心理准备学校课本被我爸撕烂丢到垃圾桶之後还不准我捡回来。
我的国小生涯其实过得很快,每天嘻嘻哈哈快快乐乐的嘻笑打闹就过了一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我的班导师,在我的记忆里面现在回想起来,不知道从甚麽时候开始,他上课的时候总是会把我带在身边,放在离他最近的位置。
在教室看影片的时候他就坐在我後面,去视听教室的时候也是,很顺其自然的就把我放到他前面的地上坐着,我记得那个时候他放了一部宫崎骏的萤火虫之墓,播放之前还开玩笑的嘱咐所有同学千万别看到哭了,结果後面我看到妹妹死了的时候,我哭得稀哩哗啦,完全没有在理会我是一个小男生或是这样哭起来不好看之类的想法,就是看了太难过所以才哭了嘛,我就是一个那麽感性的人,就是。
长大之後发生很多事情,我身边没有留存任何时期的照片,那些照片在一次崩溃的时候,全让我一把火给烧了,我不想再看到过去的自己,所以全给烧了。
现在想想觉得挺可惜的,因为在我印象中我们全班有几次少数的大合照,我的班导师一如往常的知道我跟同学相处很尴尬,会不知道自己要站哪里比较好,所以他很自然的把我带到他身边站着,那是我记忆中最深刻的一张照片,我就站在老师的身边,而我浅浅的笑着,清秀的脸没有太多的表情,但是内心其实很开心。
我对我的班导师其实是又爱又怕,因为他的个性温暖的时候很温暖,生气的时候也很严厉,我亲眼看过他打过一次班上的坏学生巴掌,失望而愤怒的吼着坏学生怎麽可以偷东西让他那麽丢脸,那麽不争气让他感到非常的失望。
那天之後我就对班导师有些害怕的感觉,但是後来想想只要我不做错事情,他其实也不太可能打我巴掌的,我相信他舍不得,毕竟他是那麽疼我,上课的时候总是把我带在身边。
不要误会了我对老师的情感,我很清楚我对老师只是一种师者为父的情感,说他疼我甚麽的只是我自己这麽说,毕竟从小到大我就没有甚麽朋友,只有这个班导师发现了这个问题,知道我跟同年龄的小朋友处不来,所以才会处处护着我,现在想想是不是其实他很早的时候就知道我的家庭有问题,毕竟我的姐姐也被他教过,但是就没有我那麽好运就是了,也或许是我长的真的太过清秀太过内向,看起来就是会被欺负的那种小朋友,所以才让班导师多分了一些心思在保护我。
但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很不解,我从小就体弱多病,跟其他同学也没有太多的接触,结果有一天班导师就宣布要选几个同学去跑舞龙队,我当下觉得肯定没我的事,那可是跑步耶,我是能够跑得了几步?
所以当我被点到名的时候,我衷心的充满不解,说好的怜惜疼爱呢?老师?
不过现在想想老师也可能是想让我多交交朋友,多多运动,强身健体,但是我的体力实在太弱,每每跑舞龙队的时候对我来说都是一场考验一种煎熬,不过那个时候的我也傻傻的,怎麽就没有想过要退出?
可能…在我心里也多少不想让老师对我失望吧。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帮我决定的事情,我得做好它,老师才会觉得开心,对吧?
开始跑舞龙队之後,我就面临了常常请公假的问题,说真的我实在不愿意请公假去跑舞龙队,因为如果有那样的时间,我宁可在学校多跟同学相处,把握跟同学相处的时间,但那又不是我可以决定的事情,所以不知不觉的就到了毕业的那一天。
我们学校毕业的时候会举办露营活动,其实就是带着睡袋到教室睡一个晚上。
我的家里穷买不起甚麽好的睡袋,我尴尬的带着我爸的军用睡袋到了学校,把它整个摊开之後,我还没把它对折当被子盖的时候,老师就很自然的走到我旁边躺了下来,我当下是崩溃的,我从来就没有跟老师这麽近距离的相处过,而且我的被子被躺了,我没有被子盖啊!老师!
或许是最後一天,老师还是没有跟我说些甚麽,只是用这种方式默默的待在我身旁,我想对老师或是对我来说,那天就是老师对我的最後一次守护了吧。
毕业之後,就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吧。
想着想着,我整个晚上都没有睡着,那天晚上不知道是怎麽度过的,冷都冷死了。
接着我的记忆就突然断片,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通过了国中的入学考试,在新的学校开始了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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