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誰的情歌那麼甜 — ｜曲目三｜ 眼見為虛(1)

「茜茜，你妈这次怎麽肯让你来参加海鸣哥哥的直播见面会？」秦海鸣粉丝後援会「海鸣欧巴94狂」副会长许宜婷一边跟着排队人潮龟速前进，一边拿起应援牌遮阳。

「我怎麽可能跟她说实话？当然说是去补习啊！」赵茜茜，「海鸣欧巴94狂」会长皱着眉撩起长发，将手中的迷你风扇对准後颈送风。

「欸？你妈这样就相信罗？」前任会长徐娜蓁惊奇道。

「这……这麽简单？」许宜婷睁圆了眼睛，「你妈不是知道你补习的时间吗？」

赵茜茜斜睨了许宜婷一眼，「笨呐，只要说是加课就好啦！我妈工作那麽忙，哪有时间打去补习班查？而且她根本恨不得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补习班好不好。」

「好好喔，我是趁着我爸加班偷跑出来的，要是被发现就死定了。」许宜婷叹了一声。

「哈哈，我才没你们那麽惨，我随时想来都能来，我爸根本不管我。」徐娜蓁蹦达着炫耀道，但被酷暑晒得晕头涨脑的另外两人却恍若未闻。

「要是娜蓁在的话，她肯定会跟我们炫耀都没人管她。」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後，许宜婷突然低声说道。

赵茜茜的表情霎时变得有些不自然，「你又提她干嘛？」

「只是刚好想到她。」许宜婷垂下了眼睛，「少了她，周围安静得好不习惯喔……」

「是终於重归宁静了吧。」赵茜茜撇了撇嘴，「不用忍受被她吵得要死的日子不好吗？」

「以前是真的觉得她有点烦啦，不过现在……」许宜婷顿了顿，「唉，以前有娜蓁在我们哪还需要这样在大太阳底下排队啊，直接就能用VIP身分进场了，而且……现在想想，我们好像一直在占娜蓁的便宜，演唱会摇滚区的票也是她送我们的，还有那些周边……」

「又没有人求她，是她自己坚持要送给我们的。再说她家那麽有钱，这点钱哪会放在眼里？她当会长的时候我们也忍她忍很久了好吗？又不是只有她吃亏。」赵茜茜烦躁地啧了一声，「好了，人都死了，再讲她也没意思。」

两人跟着终於又重新流动的排队人龙前进，剩下徐娜蓁一个人留在原地，脚步和她嘴角的弧度一样，尴尬地定格着。

後面的粉丝陆续上前，穿过她的身体前行，没有一个人发现她在那里。

徐娜蓁缓缓垂下头，看着自己在阳光下有些半透明的身体。

是啊，她已经没有朋友了。现在的她，连用金钱维持那可笑的友谊，都再也做不到了。

*

徐娜蓁四平八仰地躺在今天才刚铺上新床单的双人床上，瞪着头顶上的吊扇发呆。

夕阳从半敞的窗子透进来，将淡紫色的床铺染上一层半透明的橘金色。她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又再翻了个身，然後她伸出右手迎向阳光，看着光线从指缝透进来。

她握紧拳头，却什麽也没抓住，甚至连温度都感觉不到。

她颓然地垂下手，听着浴室里稀哩哗啦的流水声，缓缓地眨了眨眼。

好无聊。无聊到快死掉了。

不对，她已经死掉了。

她都快忘了自己出事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一个星期、一个月、还是一年？

不知道，她只觉得已经过了一世纪。

刚死掉的时候，她还苦中作乐地想，终於不用再被课本和考试压榨了。但如今她才明白，一边听着国文老师念催眠咒一边帮课本上的陶渊明画假睫毛是件多麽有趣的事──至少比她现在的「鬼生」有趣一百倍。

没有人看得见她，没有人听得到她说话，刚成为「鬼界菜鸟」的那段日子勉强称得上惊险刺激，每天都快被她的同类吓得半死……当然，这也只是个形容词，她已经死了。但渐渐的她也麻木了，同样都是鬼，他们有的她也有，有什麽好怕的？

她四处转悠，最後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她出事的地方，在附近找了间安静看得顺眼的屋子搞自闭，等待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将她带走。

没想到，还没等到黑白无常，却等到了个新租客。

这间套房新来的租客似乎是个独居的都会女性，其实她也没见过她，只是听附近的小孩鬼说这间房刚搬进了新住客。

说起来徐娜蓁还挺佩服这个女人的，这麽阴的房子她也敢住。今天她才算是正式搬了进来，等到徐娜蓁在大街上瞎晃到无处可逛回来套房时，她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好，正在浴室里洗澡。

凡事都有个先来後到，人有人权，鬼也是有「鬼权」的。毕竟是徐娜蓁先看中这间套房，她并不打算让出去，不过反正那新来的女人不会发现她的存在，她也不会主动去招惹她，两人相安无事各据一隅直到她投胎转世。

她原本是这麽打算的，但她没想到的是，新来的房客有阴阳眼。

「你是谁？」刚从浴室出来身上只围着一条大浴巾的漂亮大姐姐，正拧着眉一脸戒备地盯着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