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ble5.7纵似我,难佳思

一场或可避免的憾事,究竟是命运既定的轨迹促使它必然发生,或者是人定胜天的说法本来就是一种笑话?

高架在她眼中越放越大却被黑暗笼罩的那一刻,直到重见光明,什麽都已经发生了。

但她却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事後,她最痛恨的是他们超卓的反射神经。

若是她一个人,即便是死,也未必足惜。

却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白川唯,赔上了一个幸村精市、一个仁王雅治。

『我死後,一定会下地狱的。』

很多很多年以後,她总是这麽开玩笑地说。

暂且不提那些尚且还在久远未来的後话,将镜头倒转回迹部处理完那名疯狂的少女粉丝,与忍足侑士一起赶到仁王所在忍足家旗下的医院时,正巧迎面撞上还穿着无菌衣,正欲走过各个表情死寂消沉的众人的医生。

後者见着忍足,也迎了过来。

「山崎伯伯,手术情况怎麽样?」忍足瞥了眼脸色惨白,瘫坐在地板上任真田怎麽拉也不起来、情况看起来很不妙的白川唯,尽管已经有预感即便问了得到的也是不好的消息,却仍然开口问询。

「侑士……」摘下口罩,医师顿了顿,似在斟酌语句。

半晌後,他叹了口气。

「反正我就直说吧,病人的脸暂时……应该说,需要长时间的修复;他的肋骨本就有旧伤,还没完全接合现在因为受到重击又断了一次,所幸没插进肺叶,算是福大命大。」

感觉得出山崎医师已经斟酌筛选过用词,忍足侑士心底当下一沉。

脸毁了对一个演员而言,不啻於就是表演生命到此结束的意思。更别说现在受伤的这个人,还是享誉国际的仁王雅治,那事态严重的程度就只有更糟而没有最糟,要是消息传出去,恐怕都会引起难以想像的暴动。

「此外左前臂有些微骨裂,其余还有一些深浅不一的撕裂伤,虽然不严重,养起来也挺麻烦,日後会不会留疤还要看看复原情况……大概是这样了。」

刚为仁王动完手术的山崎主治医师拍拍他的肩,没再多说什麽,迳自离去。

只是聆听而没有插话的迹部脸色明显很糟,他唤来跟在身後几步远的随从,低声交代了几句,才与忍足来到真田等人面前。

「是喜欢我的激进份子干的。」

他劈头就是坦承的直白,反而让立海等人的感觉复杂了起来。

而只有忍足注意到,迹部用了『我』这个自称。他垂眸,喟然一叹。

怪不怪罪於迹部与否,顿时只剩下事已至此的悲凉。真田紧握的拳倏地脱力般松了开来,而柳生向来挺拔优雅的身姿明显有些僵硬,所有的情绪通通藏匿在镜片刚好反光的角度里,未置一语。

秋雨稀稀落落地打在紧闭的窗扇之上,只是微凉如水的温度,却在此刻显得寒气逼人。

柳莲二别过头,触及在乾的拍抚下始终沉默的清水,而一旁的白石正与英国的亚久津通话。他不由压了压胀疼的眉宇;展眼後,焦点却意外落在转角处不知何时出现的幸村与绮罗身上。

「精市……」

顺着幸村的目光,他才发现到如果不是刻意逡巡,几乎都要丧失所有存在感的白川。

她还穿着单薄的黑色长礼服,肩上挂着弦一郎宽大的外套,整个人像是被窝藏在另一度空间,就连呼吸的起伏也难以察觉,彷佛就要被空气冲散,死寂得让人心惊。

啪挞……

手术室的门这时再度打开,湖绿色的床单、高高挂起的吊瓶、透出暗红的白色绷带,还有被包裹在其中的仁王雅治。

他们一拥而上。随即又被护士的告诫隔开。

仁王明明就在他们眼前,却连喷吐在氧气罩里的呼吸都让种种医学仪器的高频给掩盖。

「……雅治。」

前一秒还动也不动的白川倏地起身,摇摇晃晃地突破了护士们的阻挡。

也许是她脸上的苍白与绝然让早已看淡生死的医护人员都震慑的地步,趁着他们停顿的某个缝隙,她就挤了进去,紧紧抓着病床边的铁杆,怎麽也不肯放。

小脸上尽是被泪痕割裂的惊怕与绝望。

「唯──」

「让我看看他……不要拦我──」

「白川小姐,请你冷静一点──」

医护人员唯恐她在激动之下碰撞到病人的插管与仪器,即便她哀求的嗓音叫人心酸也不得不强行制止。

末了终於在真田用力将她拉回并死死按进怀里,而後者瞬间崩溃得泣不成声之下,仁王雅治的病床才得以被推远。

「没事了,唯,没事的。」

「都是我害的……都是我……都是我啊──呜……」

听着真田的低语,以及白川崩溃的哭音,不远处,幸村精市唇角划过一道水痕。

既咸,而且苦涩。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