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ble1.1我的卑微,祢的孤高

所有因为失恋而远走的人,都只为了找到一个没有思念的地方。

而那些留在原地的,无非是连试图遗忘的勇气都没有、罢了。

○●

人们似乎将他表现出来对谁都是温和微笑的一视同仁,当成了类似神的博爱。其实,不过只是因为足以得到他第二种表情的那种在乎的人,太少了而已。

即便神乎其技,剥夺五感不该是极端残忍的手段麽?

神之子什麽的,不过是强者为尊美化而来的、实际上却是恶魔招式的掩护。

所以最终,才招来那样的天责吧……

神悦纳他、赐予他神子的荣宠,却也恩威并济、让他在那一场大病中、在连握住球拍那样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的那一瞬间,深刻认知到自己的脆弱渺小;似乎是在惩罚着,他用神子这个名讳在世间招摇撞骗,夺取了原本专属於真正的祂的信仰。

而当时那个几乎崩溃的幸村精市必须寻求一个解释得通的理由来归咎心中的愤然:是世人们盲目的推崇让他成了代罪羔羊。信仰的原型本就根基於人性的不堪,所以他的愤世嫉俗又算得了什麽?

那些致使他受苦的人们,有什麽资格得到他的付出?

竟然说这是博爱?

其实他是最自私不过的人呐───

「我这辈子最哀伤的时刻,就是十八岁那年突然发现自己所有限制级的书都能看了的瞬间。」

「因为那象徵了我的纯真一去不复返───」

差一点不自觉沉浸在过度晦暗的思考中,却叫这拉回自己心神的话语给弄得哭笑不得,甚至一瞬间就将那些沉郁的情绪一扫而空。幸村精市自解剖学的书籍中抬眼,果不其然发现又是白川跟忍足这一对活宝再度杠上。

「少说得像是被逼良为娼,你根本大可以不看。」蓝发少年大翻白眼,看到她瞬间吃憋的窘迫脸上表情就像是戳破了神棍的鬼话连篇那样快意。

这小丫头,才22岁就在感叹自己年华老去?别的地方不说,他们医学部里多得是三十几岁四十几岁的院士及教授,这要他们作何感想?更何况她明明天生娃娃脸看起来像是未成年。

同样看见她皱成一团的包子脸,幸村亦哑然失笑。

他可以理解为什麽弦一郎对她总是又气又宠的心情了。

她大多时候是个理性而淡漠的女生,只有面对熟人或朋友时而会有这种无厘头的发言。他其实不是没有注意到,往往当他心灵深处那个负面的幸村精市占据了他的思想,也就是耍宝的白川唯出现的时候。

来自凡人的救赎麽,好像本末倒置了……却着实让他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想平白接受这种帮助,却也教人无从拒绝起。毕竟要在什麽时机说什麽话是她的自由,她和他之间这种无法说破的默契像是一块含在嘴里的糖,想要赶快吃完、消失了却又想要更多。

感谢的心情当然有,但产生依赖性的话,那就不是他所乐见的了。

若有所思地以指尖划过书页,幸村精市敏感地察觉到一道隐微的注视。

心口升起暖意、淡淡一笑,却佯装什麽都没发觉。

白川唯不着痕迹地瞥了不远处的白皙少年一眼,见他脸上阴霾尽去才稍稍安下心来。耍宝的目的达到了,她也就恢复理智又淡漠的本性,闲着没事就跟忍足抬杠:「忍足君,为什麽面对我你就不行像对待其他女生一样绅士有礼?」

「要我绅士有礼没问题,前提是请你先表现得像个值得我那麽对待的淑女。」

「请问我哪里不像个淑女呢?」

倏地被问住,他认真地思索了下,白川唯这个人嘛,虽然不是非常漂亮、但也是清秀小佳人一枚,行为举止嘛,跟着真田那个纪律严谨的家伙一起长大也不大可能有什麽可挑剔的,只不过嘛……

「谈吐。」忍足一脸『拜托你有点自知之明的』嫌弃神情:「你只要不说话,勉勉强强还算得上摸到了淑女标准的边。」

没想到竟然是自己为了帮幸村才造就现在这种被忍足看不起的形象,白川歪了歪头思考了一会儿:「那还是算了,反正得到忍足君你绅士有礼的对待也不值什麽钱。」

「……白‧川‧唯!」

他真的搞不懂,在铁血真田的教养之下她是怎麽演化成现在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性格的?还是说就是因为被压榨得太过头所以导致反效果?

不过就算是这样,她干嘛只针对自己啊?

莫非他忍足侑士的脸上就写着好欺负这三个大字!?

「请问您有什麽指教,忍足君?」女孩扬起平时根本不会出现在她脸上的甜美笑容,遣词大方有礼完完全全就符合了刚刚某人自己所提的什麽淑女标准。

还有什麽是拿石头砸自己脚还要更让人郁闷的事呢?忍足侑士现在就是这样,更何况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她只是个假淑女也得一概而论。心里憋着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却还真拿她没办法。

倏忽一阵悠扬的乐音传来,是莫札特长笛与竖琴协奏曲的第三乐章,本已将心神再次投入到那本解剖学的幸村下意识望向声源──

目光所及,一只纤白的素手探进包包里东翻西找了一会,才掏出了正响个不停的手机,而手机主人则是手忙脚乱地按下通话键後赶紧起身往外走,并同时对周遭被她打扰到的学生们投去歉然的眼神。

幸村自然也接收到了,却对於她迈出室外的瞬间不经意被他收进耳里的通话感到些微的不愉快───

「仁王雅治?什麽、你在东京?」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