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离开旧街之後,本来说好要一起去小公园散步,但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打乱了我们的行程还有思绪。

路以心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握拳,表情相当的不安,就连国小就认识她到现在的简若渝,都说没有看过路以心这麽慌张的样子。没多久,路以心便开始落下一滴滴眼泪,然後快步的往大马路跑去。

「欸,以心!」简若渝大喊着。

「我去追她。」我将身上的书包丢给顾向阳,转身往路以心的方向跑去。

她站在十字路口,伸出手拦计程车,但现在是下班尖峰时段,这里又是闹区,塞车塞得很严重。

「你怎麽哭成这样?」我伸手压着她的肩膀,试图安抚她不安的情绪,说:「到底发生什麽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路以心用手捂着耳朵说。

「冷静,冷静下来!」我弯下腰看着她说:「看着我,我在这里,没事的。」

路以心皱着眉不停地流泪,手中的手机也早已断了讯号,让我没办法看出是谁打来的电话,能让她有如此激动且失控的行为。

「何远……」路以心伸手揪着我胸口的衣服说:「医院……医院!」

「医院?」我不解地问:「什麽医院?」

「我……我妈……她人在医院……」路以心慌张地说:「我……我不知道……为什麽会这样……到底为什麽……」

「你冷静点,哪家医院?我跟你去。」我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说:「没事的,没事的,好吗?我陪在你身边。」

没多久,我们拦了台计程车,前往最近的医院。一路上,路以心的身体不停的颤抖着,无意间,她伸手牵住我的手,握得相当紧。从手心传来的压迫感,让我也跟着开始紧张了起来。

当车子抵达医院时,我们便往急诊室的方向跑去,虽然没有听路以心解释为什麽她的母亲人在医院,但想必应该是出了什麽大意外才会让她这麽慌张,甚至连话都说不清。

「妈……妈!」穿梭在急诊诊间,路以心大吼着,引来许多人关注。

「冷静点,这样乱找也不是办法,我们去服务台问看看,好吗?」知道自己不能跟着乱了阵脚,於是我越过路以心,站在她面前弯下腰说:「一定会没事的,好吗?我们去找服务人员问,一定找得到的。」

正当我们准备往服务台走去时,一位大婶突然喊了路以心的名字,她着急地站在急诊室的门口,伸出手大力地挥舞着。路以心听见後,便转身快步地跑过去,接着像是失去了重心似的,整个人跪坐在地上,无声的流着眼泪哭泣。

「没事的,没事的。」我将她抱在怀里,轻声的说。

「怎……怎麽办……」路以心无力地问着。

「有我在,别怕。」我轻揉着她的头说:「你这麽孝顺,又做这麽多好事,一定会没事的……」

「以心啊……没事的啦……」大婶也跟着安抚着路以心的情绪:「还好吼,我有去你家,不然吼这……啊……这也没办法啦……」

「可是……可是……她吃的是安眠药……万一……万一醒不过来怎麽办……」语毕,路以心开始啜泣。

听到安眠药这三个字,我的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按照常理推测,因为吃了安眠药而进到急诊室的人,不是不小心用药过度,就是为了自杀。有那麽几秒,我感觉到脑中一片空白,只能重复着同样的话,安抚着路以心。

「我应该……应该要陪着……陪着她的……」路以心自责的说。

「你喔……赶快打电话给你小阿姨啦……我还要赶回家顾小孩啦……」大婶有些为难地看着我说:「还是我……我帮你拨电话啦!」

看见路以心反抗的摇头,想必有说不出来的苦衷,於是我只好先代替她跟这位大婶道谢,然後目送她离开。深深的叹了口气,我用尽全身的力量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搀扶着她往旁边的椅子坐去。在急诊室门口,看着彼此交握的手,心情有点复杂。我不敢握得太大力,深怕只要再握得紧一些,那双纤细的小手就会粉碎。

「我接个电话,好吗?我想应该是顾向阳他们。」我轻声的说,然後接起电话,没有说明太多,只是简单的带过,因为我知道这件事情,路以心不会希望是从我口中说出去。

过了好一会,急诊灯终於暗了,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询问家属是否在。路以心赶紧起身走过去,着急的问着母亲的状况。

「医生……请问……请问我妈的状况……怎麽样?」路以心不安地问。

「还好发现得早,你母亲有躁郁跟忧郁的情况,你知道吗?这个要多注意……毕竟这类的病患……」医生简单的说明着状况,接着问身边有没有大人可以办理住院手续。

看着医生走回急诊室,路以心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双手不停颤抖着,她一边浏览着电话簿一边喘气咳嗽。

「你还好吗?」我轻拍着她的肩膀说。

路以心没有回应,而是继续浏览着电话簿,直到选项到达最後一个联络人,她仍没有拨出任何一通电话。

「我……我不知道该打给谁……」

我看着她无助的眼神,思考了一会儿後说:「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什麽事,但先放下心中那些埋怨跟仇恨,好吗?」

於是路以心看了我一眼,於是她低下头看着手机,於是她发呆了几分钟,於是她终於鼓起勇气拨出电话,慌张地跟对方说明事情发生的经过,接着又坐回椅子上,无声的哭泣着。

「我害怕。」路以心握紧拳头说。

「我知道。」我跟着坐在一旁,让她的头靠在我肩上。

「我怕我妈丢下我……就这样走了……这样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路以心用力的咬着下唇,没一会儿嘴角便流出鲜红色的血。

「没事的,你不会是一个人……你还有我,知道吗?你还有我。」语毕,我伸手捧着她的脸,低头亲吻了她。这不是什麽太浪漫的举动,而是发自内心的心疼,因为我知道再多的言语,都比不过一个拥抱或是一份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