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翎醒来时,外头依旧的雨似乎是已经停下,即便是阴冷的天气,但也算的上温暖。昨夜的折腾令她睡得不算是安稳,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四周安静的像是连针掉落都能听见,只剩下她薄弱的呼吸声。一口气从程翎得口中缓慢得吐出,大概是感到无力,仰头又往床上倒去,望着一片白的天花板,犹如她现下的脑袋,相同的一片空白。

躺了一会,程翎才终於捡起地上的衣物穿上,接着下床。梳洗过後,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颈子上还有着不重不浅的牙印,那是昨夜蒋西墨在上头留下的咬痕,浅淡的粉色,留在她不算白皙的颈项。她尴尬地想遮掩这样的痕迹,可身上的睡衣却遮不起来,她拉拢了下衣服,终究是放弃这样的想法。她拉开房门,正打算下楼,没想到走出门时踢上一个纸袋,轻响地倒在地上,她捡起浅咖啡色的纸袋,里头装着一件黑白的洋装,简单的剪裁,没有多余的装饰。她抿唇,半晌才返回房间,默默地换上。

蒋西墨的眼光果然是好,他挑了件与她极为合适的服装,剪裁设计都适合她这个人,程翎站在穿衣镜前,转了一圈,眼看裙摆华丽地扬起,她顿下动作,赞叹于蒋西墨的眼光。可又转念一想,她涩然地笑,他蒋少有过多少女人?这一点帮女人配衣服的技巧怎会不好?她嘲笑起自己的肤浅,在他生命里,她纵使是独一无二的,却也只是因为她的矛盾,是他从未感受过的。

程翎回想起,蒋西墨曾拉着她的手,像每本言情小说的男主角,带着她到高级的名品店,霸气包下整间店,随便她挑选衣服。可程翎不喜欢这样,那怕她被娇生惯养惯了,却怎样也不会让自己的男人花钱。大概就是因为她这倔性子,蒋西墨便果断不再询问她的意见,就只是直接将衣服套在她身上,於是与他住一起的时候,程翎的所有衣服都是他提回来的,就连她的意见都省了,就是看准她不会有意见。

她收回思绪,敛眸看着身上的衣服,依照她对蒋西墨的了解,这件洋装肯定又是某间着名品牌的衣服。她有多久没有穿上这样华丽的服装?撇除後来与蒋西墨在一起,被他给娇养着,在家里还没破产之前,她也是如此被养着得,穿的高端、吃的高级,什麽都是用最好的,後来程老的公司倒了,程翎便安分守己地生活,反正无论怎样,她都能如鱼得水地生存着。

她晃几下脑袋,走出房门下了楼,蒋西墨正坐在沙发上,前头那张精致的深色长桌上头摆着一个烟灰缸,里头满是烟头,程翎下意识地皱眉,没有料到他竟又开始吸烟了,这样的情况也不晓得已经有多久?

程翎不喜欢他吸烟,那时候他们住一起,蒋西墨内心烦躁或是郁闷,总会抽上整整一包寿百年,她总能闻到清淡的薄荷味,纵然没有比劣质的香烟来得难闻,可程翎仍然不喜欢,她总嫌弃他身上的味道,让他不准带着烟味及酒味上她的床,还以为蒋西墨不会理会她,但时间逐渐推移,那些日子里头,他竟真没有带上任何的味道到她的床上,只有平常属於蒋西墨的清淡香味。

而现在,那满缸的烟蒂,她眼瞧着,却也只是瞧着,任何角度来说,她早已没有资格要他改变什麽,若是他想吸烟,那也都是他的自由,她没有半点理由去阻止他。程翎想,她也没想阻止他,说来她并不在乎,只是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内心还有些疼痛,就只是有些疼罢了。

“感谢蒋少的衣服,我先离开了,干的衣服还麻烦蒋少替我送到公司去,再见。”

程翎拎起自己的包,往别墅的大门走去,蒋西墨没有阻拦,只是给她一个深沉的目光,最後放弃一般,摸出一包刚开的寿百年,点燃後重重吸了一口。程翎离开别墅,昨夜还没注意,这会走出来,才知道原来这间别墅竟盖在如此荒凉的地方,她从包里翻找出手机,点开萤幕寻起地图,这里是南方海岸,平时会来的人少的可怜,更不用说在这里会拦到车了。

她找到最近的车站,眼看走到那竟然要两小时之久,程翎犹豫一会,牙关一咬,还是决定走了,相较留在别墅里头,程翎宁可走两个小时的路。

行走大约半小时的路程,程翎坐在一旁的大石上小憩,想到还有一大段路途,有瞬间真想走回别墅去,但她程翎什麽人?在这种事情上妥协?她宁可继续往前走,总归在一个半小时就能到达目的地。想到这,她突然又来了劲,站起身子、挺直腰杆,继续往前走去。

又走了一段路,後头驶来一辆黑色大奔,程翎一看便知道那是谁的车子,毕竟与他在一起的这些年,她也早都摸清他的喜好,他喜欢什麽、讨厌什麽,她无一不知,正如他喜欢开这辆车,每次出门几乎都开着它。程翎没有停下脚步,一直往前走,蒋西墨把车开过去,拉下车窗,就在一旁跟着,谁也不开口。

他在屋里头待了半个小时,等着程翎回过头来按门铃,大概就是笃定她跑不掉,最近的车站也要走两个小时,就她那破体力,他比谁都明了,这女人终究是会放弃,接着回来找他的。於是他坐在沙发上等啊等的,不知不觉半小时经过,他竟是没有等到她。蒋西墨低咒一声,抓起钥匙圈就往外头奔,开车出去找她。

这女人当真是疯了,这两小时的路,她宁可走,也不愿回别墅寻求他的协助?难道她真这麽不愿与他多待上一分一秒?

“程翎,给我上车。”

她恍若未闻,头也不转地直往前走。

“程翎--”这声音听上去特别严厉,程翎冷笑着,这若是用在以往的她身上,那肯定是有效的,她会马上停下脚步,顺从地上车,缠上去求他原谅,可如今,蒋西墨还奢求她如此不成。

最终蒋西墨还是把车停在一旁,果断地追上去,伸手扯住程翎的手腕,声音降到冰点。“你就这麽不愿与我待在一块?哪怕要走上两个小时的路,也不愿回去找我?”

程翎对於他的不断纠缠感到厌烦,她硬是扯着自己的手,并不正面回答他的话:“松开!”

“休想,”他冷淡回应,使劲将她给拉进怀中。“程翎,能别离开我吗?当初与你分手,我告诉自己不要去找你,不要去打听你的所有消息,都是因为我知道这些是没意义的,我告诉自己,若是我们再次相遇,那我肯定要将你绑在我身旁,再也不让你离开,因为这表示我们是不该分开的……”

“你看,命运又将我们安排在一块儿,这代表我不该松手,从来都不应该。”

她听见他所说的这些话,原本躁动的挣扎停下,她侧过头,看见蒋西墨近在咫尺的容颜,一如以往一般俊逸、高贵,只是清瘦了些,她想,或许刚分开时,她所感应到的并没有错,尽管蒋西墨不会苛薄地对待自己,可他会将自己逼到一定的境界,那肯定是他事业的另个高峰,在她身上所受的伤,他会加倍地在工作上讨回来,这样看来,那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苛刻?

“蒋西墨,”她无力地叹气,当真是无力的,这口气像是吐尽全身的无奈感,程翎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你明明晓得我们只会互相伤害,你明知道,到头来,我也只是为了伤害你。”

她璿过身,面对蒋西墨,细嫩的手放在他心的一处,用力地按了几下。

“我要让你这里疼,感受比我多得几千万倍的疼,我是狠心的、残忍的,我曾说过,你让我有多痛,我会让你千万倍的奉还,若是我们在一起,我会继续伤害你。”

程翎并不想承认,自己依旧是爱着蒋西墨的,可有多爱,便是有多恨,她恨他,却也爱着他,深深的、狠狠的,她明白自己称得上是冷血的,蒋西墨曾经给她的痛,她会千万倍的加倍奉还,全都回馈到他身上。她太过清楚这样是扭曲的、太过扭曲,於是要她接受他,那简直是对她的另一种折磨,她晓得自己是不舍得的。

“若是我愿意承受你给的疼痛,那你能接受吗?”

程翎笑着晃了晃脑袋,说道:“我既然要你痛,又怎会接受你?蒋西墨,你就当自己没见过我吧,何不放过你自己,也饶过我?”

这样的互相折磨,若是永远不会有个结束日期,那麽他们两真该再次相遇?程翎竟然也感到十分怀疑。

蒋西墨果真就是她生命中的劫数,给她一个教训,也让她痛不欲生。

“我不会放弃,你明白我的。”

是啊,她是明白他的。蒋西墨不会放弃,若是他想得到的,肯定会到手,因为他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啊,他可是蒋西墨,要什麽会得不到呢?

程翎苦笑着,无论他放弃与否,都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