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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市啦!祝大家新年恭喜恭喜发财,中国娃娃祝大家快快乐乐见财有福,福气啦!祝大家新年恭喜恭喜发财,中国娃娃祝大家HAPPYHAPPYNEWYEAR!」早上七点十五分我的手机闹钟大声唱着,我知道你们一定会认为我的闹钟很奇怪,但是你们不觉得一大早听到这种欢乐的歌曲心情就变得很开心吗?

虽然我知道起床是要上班也不会开心到哪里去。

「欸!快起床。」南韩人闭着眼用手找着那该死的手机,同时我也用手在找着那该死的手机。

连续的新年歌曲轰炸後我们终於找到手机,同时我们两个也被手机吵醒,这就是我们每次都会经历的早晨。

「好冷喔!不想起床、不想刷牙、不想上班!」我缩回棉被里,用余光看到南韩人呈现打坐状态坐在床上又睡着了。

「你现在是在睡觉还是在看东西?」

「睡觉,你果你接『我以为你在看东西』你就死定了。」他闭着眼说。

「我以为你在看东西。」当他那句话讲到一半时我就已经讲出口,接着他就是转身掐着我的脖子还有把棉被全部抽走。

「你这残忍的东西。」棉被都没了,我只好步履蹒跚地走向厕所刷牙洗脸。

五分钟的时间过去,我站在穿衣镜前打着领带,但此时我们就会上演美国电视剧里面,另一半一定会趁打领带的人打到一半就抢走他的领带帮他打的戏码,虽然很老套,但是我还是满喜欢的,可以看着他那认真的小眼睛打着领带,颇幸福的。

「好了!今天放假,我就大发慈悲陪你走去捷运站吧!」他挺着胸说着,我赏他一个白眼後就跑去拿外套。

「真是谢谢你喔!那你就快点穿好衣服,不然害我迟到你就完蛋。」因为当他在帮我打领带的时候他只穿着一件四角裤。他赶紧从他的「精致屋」拿衣服出来穿,为什麽叫精致屋?那是因为你一打开他的衣橱就可以看到所有衣服整齐地分类,每个衬衫、T恤、裤子甚至内裤和袜子都有他专属的衣架或格子,根本是个强迫症到极点的人,之前还因为我的衣橱对他来说太惨不忍睹而吵架。

「走吧!走吧!」他抓着我的手臂赶紧推我出门。

外头又是他x的下着细雨,温度又是冷到不行,每次这种天气出门我都会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穿衣服,穿着好几公斤的衣服出来还是冷。我们共撑一把伞并着肩走在路上,从住处到捷运站大约十分钟路程,路上我们都会和一个婆婆买饭团来吃,在这冷天气手捏着暖呼呼的饭团就会觉得很温暖。

「对了!昨天忘记跟你说。」他边咬着饭团里的油条跟我说。

「忘记说什麽?」我正看着一个高中生低着头滑着手机,之後踩到一摊水滑倒,心里正还想着活该。

「昨天我上完课,有一个男学生写情书给我。」他若无其事地说。

「情书!?大学还是补习班的?」我停下脚看着他,他还是自顾自地吃着饭团。

「大学,大三的学生,身材和长相都还不错。」

「欸!」我停下脚看着他。

「怎麽了?」他一楞一愣地看着我。

「你…你不能这样啊!」老实说我根本不知道我当时在说什麽。

「蛤?」他还是一愣一愣地看着我。

「就是你…你不能答应啊!」

「答应?」

「就……」我不知道当时已经胀红着脸,我快步向前走着。

「喔!我知道了啦!你在吃醋。」

「我没有!」

「不要吃醋啦!我又不会跟他跑吼!」

「谁知道,你在学校在那边招蜂引蝶啊!」

「你以为我是做园艺的喔!」

我们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走到捷运站站口,我心里知道的确因为这件事情感到吃醋,但是当下被他点破的就是有点拉不下脸。

「欸!」他拉着我的手,我转头看着他。

「我心是在你这,懂吗。」他收起刚刚笑笑的脸认真地看着我,看着他认真的脸,就不自觉地点点头。

「难得……」

「什麽?」他似乎听不太清楚我刚刚说的话。

「难得你的眼睛睁着麽大。」我一说完,他就朝着我的手臂打了一拳,之後两个都笑了出来。

我轻轻地吻了他一下,我就挥挥手走进捷运站内。

一大早的台北捷运,就是要赶紧戴起耳机,试着忍受那拥挤的人潮,我之前计算过从家里搭到上班的地方会遇到几件让我翻白眼的事情(包含内心翻也算),平均值大概介於十九至二十一之间。不让座的、讲话很大声的、睡觉睡到天荒地老的、像变态猛盯着别人的,久而久之这变成我搭捷运的乐趣,有时觉得真的可以靠这个写出一本观察笔记,这比上捷运就猛滑手机有趣多了。

像今天就看到一名中年男子似乎想贴着一名女高中生,但是那女高中生用她那长到快到太阳穴的上眼线,瞪翻那位猥琐的男子,当时有一度以为那女子可能是隐藏在人间的超人类。

三十分钟的路程过去,终於抵达上班的地方,走出捷运站约五分钟的路程就可以到上班的大楼。挑战完捷运下一阶段就是要挑战大楼的电梯,这办公大楼总共有十二层,每层楼都有不同公司进驻,证卷、保险、文化创意、殡葬业等等……。而且大家都想赶在七点到九点这段时间准时打卡,电梯在这时可是非常、非常、非常抢手,非常不幸的是我上班的地方在六楼,还有因为我是菜鸟所以抢电梯的技巧非常差,我每次都只能走楼梯上班,一路上内心都还必须不断地念着「走楼梯是多美好,身体健康过更好。」来安慰自己。经过一个月的练习,走到打卡处时已经不会汗流浃背,这应该是这两个月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推开公司大门,空调的风吹抚着我的脸,在那短短的两秒间我心情好了许多。但是映入眼帘的是梅杜莎那锐利的双眼透过一个大粗框眼镜投射过来,我当下真的感到快被石化。

梅贵人,又称梅杜莎或没贵人,三十三岁,伶牙俐齿的女人,身分位在经理身旁的助理,特色是喜欢用那笨重的粗框眼镜跟你交代经理要你做的事,交代时不忘会用她那中气十足的丹田音量,还有Ending都很爱加上「死定了」这三个字,配上很跩的头转身不转的姿势,当经理现身他会瞬间变成温柔地良家妇女照顾着经理。

「九点三十分会议室开会。」她看着我说,可能一大早丹田还没开,所以音量还可以接受。

「迟到你就死定了!」

「杰杰!」梅杜莎才走进经理办公室,接着一名女子就大叫着。

「喔我的天!」一名身高一五零但很喜欢用高跟鞋把自己撑到快一六零的女子朝我冲过来。

「好久不见!」她抱着我,我礼貌性但带着敷衍的态度回抱回去。

「我也只放一天假。」

她叫洪萱雅,绰号花痴雅(我在叫的)、雅雅(有时同事会用哑哑,因为她很吵,所以有时大家恨不得让她变哑吧),她就是那种很喜欢同志、很挺同志,单身好一阵子但是都希望从我们身找到好男人,可惜看上的偏偏都是同志的那种女人,她这种天赋算是另一种同志雷达。她是个非常、极为乐观的人,做起事来非常认真,二十二岁,在公司已经一年多,是个非常照顾我的人。

「我的蓝蓝过的好吗?他有没有想我?」她抱着我的手臂,我算是拖着她走到我的座位上。

「什麽叫你的蓝蓝。」我斜眼看着她,她摆出一副我们好像共享他一样的眼神。

「上班啦!」坐在我左侧的男子探出头看着我,一身白衬衫外头搭着针织黑色毛衣,不仔细看还以为他是高中生,我只是给他个虚伪的假笑打发他。

张又霖,二十五岁,年资一年半,算是跟花痴雅同一期。非常宠女友又一直很想劈腿但没那个胆,非常喜欢问「欸,你们同志怎麽怎麽样?」的问题,有时候真想把手上的原子笔插进他喉咙里。

「放假过的好吗?」花痴雅坐在我的右侧位置,一脸好奇地看着我。

「就待在家睡到饱,不过晚上还是接到经理的电话要我赶简报给他。」边讲边把随身碟插上电脑准备做最後检查。

「真夭寿,放假就放假还要别人做事,有没有公德心啊!」花痴雅碎念着。

九点半,整个行销部的人都进入会议室开始开早报,一如往常我做的简报还是遭到经理(和他助理)不断地「啧啧声」攻击,我就像在战场上不断中弹的军人,花痴雅这医疗军单位的也无法及时营救,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看我中弹。

十点半,这场战役终於打完,许多人都已经遍体麟伤,有一个女生好像眼眶已经泛红到爆,一走出会议室就马上泪崩。

「太惨了。」我看着那个女生摇摇头说。

「来,我们快去止血吧!」花痴雅扶着我,我点点头缓缓地走回位置。

「欸!那个!」梅杜莎在我身後叫住我,我和花痴雅带着吃惊但却不能被发现吃惊的样子回头。

「经理说你的报告,下午两点前重新交一份给他。」顿时我就像中了毒箭一样,这个毒药到下午两点才能解。

「Ouch!」花痴雅拍着我的肩。

我坐回座位上盯着眼前的电脑萤幕发呆,此时手机的Line叫了一声,是南韩人传过来的。

「运动中,想你喔!(旁边的那个身材真不错,啧啧。)」他传了一张他在健身房镜子前拍的照片,照片里的他还用眯眯眼故意去看他隔壁在举哑铃的男子。

「你在继续看我就把你眼睛挖出来。」我回传。

「Ouch!」他回传,又附上一张他笑成两条线的照片。

「好啦不闹你!你加油喔!」

我笑了一下,关起手机开始和我这一整天的恶梦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