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开绷带时,我才晓得他有多痛,忍耐着不让我担心,脸上始终嘻皮笑脸摸不着头绪。我只好也假装着不在意,抿着嘴唇,不停地眨眼好让珠子里的湿润能分散开来。
「昨天的手术,医师有顺利把子弹取出来。」左小腿上有一处明显与其他肌肤划清的界线。「现在肉已经开始在长,代表复原良好,只要许警官不要做太激烈运动影响癒合程度,保持伤口乾净避免细菌感染,然後就是把肉养好。」
护理师的眼神转到我身上时,说真的,我想逃走。
「麻烦多准备高蛋白质的食物给他吃,伤口会好的比较快。」我吞了个口水。
──妈呀!你们都把我当他谁?
「煮人蔘鸡给我吃好吗?」期待的眼光对我一闪一闪的。
「我不太会煮饭,可能会不好吃。」
──我都没煮给我爸妈吃了,还煮给你吃!
「现在不会煮,以後当人媳妇时就会煮了,想当年我也是吃了老伴好几年的实验品……」看着沉浸在回忆里的老头脸上浮现的表情……还真要叫他一声『勇士』。
「没关系,我会煮,以後就由我负责煮饭给你吃就行了。」
──怎麽说得像是要准备结婚的新人了。
「许警官说这话真好,又不一定非要女孩子负责煮饭,现在是什麽社会了,男孩子负责也行啊!」在帮老头伤口换药的护理师,对他投射了刮目相看的视线。
他开朗地笑着,就像是要告诉大家,他有多幸福,身旁有个善解人意,体贴温柔的女……「你真不要脸。」我凑到他耳朵嚼舌根。
若不是碍於他现在是伤患,我真想从他此刻最弱的地方打下去。幻想他疼痛到叫爹哭娘的模样,才能解我心头之愤。
「……为什麽?」低语着,在我冷静之後。
「我想去外面走走,陪我去吧!」
「不是才劝诫『大人』伤口还未癒合,不要随意走动的吗?许警官─」
「啊─轻点。」老头发出了惨痛的叫声,逼得护理师得更留心注意着眼前的骨钉消毒护理。
「放心,我会坐轮椅出去溜搭的。」
当护理师正为频频发出惨痛嘶吼的老头烦心照料,无暇再理会我们会何去何从时,他对老头露出了大拇指,而老头甩着手,无声的嘴唇动着:「还不快走。」
我推着他,或者该说他引导我去了医院外的公园里,远离了一群耐不住口中的寂寞,空气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菸味。
「冷吗?」虽说今年是暖冬,徐徐微风吹过他单薄的休闲服。「我回去帮你拿件外套。」他握住我的手,很温暖。
我坐在长凳上,和他一起享受着阳光的沐浴。我安静的等待着,许多的疑问,他们知道的我所不知道的事……我想知道。
「我本来打算和你的第一次约会是去看电影的,没想到却变成了是在病房里看我……真不罗曼蒂克。」他微笑着,我却笑不出来,快哭出来的眼泪,他轻柔地抚去。
「我一直在等你,等到难过……等到生气……再等到灰心。」身上的开关被打开了。「那天之後下了雨,你知道吗?我淋着雨回家,还生了一天的病,等到我才好转,就听到你打来的电话告诉我,你在医院。」泪水还是一直从眼眶里冒出。「你叫我来看你,却还不告诉我,那天你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明明看新闻就会知道,明明追问护理人员总会有人告诉我──凭我在他们眼中的身分。可我还是想要从他嘴里说出,他的心,他的人,我毫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