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睁开眼睛,看见若亭慌乱离开房间的背影。

接着在吃早餐的时候,老师告诉大家她医院有事先离开了。

那是惊吓,还是後悔呢?

这天老师安排了几个行程招待我们,我跟着一行人在嘉义市其他景点转转绕绕,但魂不守舍的,满脑子都是颜若亭。

「Tony哥,我在苗栗交流道下车好吗?」回程时,我在车上问。

「怎麽了?」

「想回去看一下我爸。」

今天晚上张光辉要上北部送货,这个时间应该在K物流的仓库工作,那里距离交流道大概4公里。

月光下我奋力奔驰着,试图把烦躁的感觉赶跑。

拐了几个弯後,终於看见K物流仓库的招牌,张光辉正大汗如雨地搬货。

我喘口气,然後走向他,搬起其中一个箱子。

「张以程?你怎麽来了?」

「硕士班老师结婚,今天在嘉义请客。」

「别搬了别搬了!」他抢走我手上的箱子:「要不是你国中帮我搬货伤了腰,现在应该是奥运选手了吧?」

「你太夸张了,张光辉。你儿子没那麽厉害好吗?」

「谁说的!」他气得竖起眉毛。

「我说的。」我抢回箱子:「我没残废,只是没办法踢得那麽好,搬搬东西还可以好吗?」

可能时间也晚了,他不再跟我争执,两个人一起把货上完後,我开门跳上副驾驶座。

「跟你说槟榔别吃那麽多!怎麽不听!」我拿起置物柜上的槟榔质问。

「那个卖槟榔的妹妹啊!穿得那麽多,还带着两个儿子,根本比不上隔壁摊兔女郎,生意很差,所以才买的。」

「你确定不会自己一个人全部吃光?」

「我会请同事吃啦!等一下经过槟榔摊再帮你买沙士。」

小时候一到暑假,我最期待的就是可以跟着爸爸到处送货。

平常下课後不是在道馆练拳,就是在家里做家事,只有暑假可以偷懒,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跟爸爸聊聊天。

为了省油,他常常只开车窗不开冷气,父子两人一起满头大汗。

他总会在槟榔摊买一罐沙士给我。

沙士甜甜的,冰冰的,配上我们跟着收音机一起哼歌的声音,就是我对夏天的童年记忆。

「工作找得怎样了?」他问我。

「投了很多履历,可是没有公司找我去面试。」

「这样啊?不是硕士都拿到了吗?」

「现在硕士满街跑啊,爸。」

「唉!都怪我!那个时候怎麽会让你搬货!」他懊恼地捶起方向盘。

「我都那麽大了,怎麽可能不帮你搬啊?是我自己不小心好吗?而且我真的没那麽有天分,腰伤只是让我提早放弃而已。」

他不发一语,假装专心开车,但我知道他正在伤心。

「张光辉,你不要再想了,我真的不在意。」

「你都27岁了,还没交过女朋友!怎麽可能不在意?」他又敲了一下方向盘。

「我觉得这样很好啊!」

「哪里好?」

「因为我到现在还是没有自信,可以当像你一样的好爸爸。」

他又开始不说话,我知道他正在害羞。

经过最後一家槟榔摊,他红着脸,默默买好沙士丢给我。

我终於鼓起勇气问他:「爸,虽然我还没有工作,但如果对象是个很会赚钱的女生,你觉得怎样?」

「多会赚钱?」

「女医生。」

「这样啊?她很胖吗?」

「很瘦。」

「长得丑吗?」

「很漂亮。」

「父母生病需要别人照顾?还是家里欠债?」

我搔搔头:「都没有。」

「那样的女生怎麽可能看得上你呢?」

可是,她昨天吻我的时候,喊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