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十八、皇帝找茬的问题

“如何?”

“就脉相看,你身子没问题。”乾贞治收起给手塚号脉的手,提起笔在簿子上写写写,“其实你自己也知道。”

“我毕竟不是大夫,确认一下总没错。”手塚理理袖口,站起身参观乾堆了一屋子怎么瞧怎么诡异的花鸟鱼虫树皮草根。

乾一推黑框眼镜:“你一点不急?”

“急什么?”

“咳……”被手塚这么一问,乾竟不知道该回他什么,思量片刻,他还是决定本着医者之心讲病情,“身上既无恙,想必得在心里找症结所在。你说你病发前一日一切正常,也未受任何刺激。嗯……手塚,你再想想,任何异常情况都可以,也许哪个事情确是个刺激,你并未留意,然其实已受了他影响。”

“既是个能碍到我的事,我怎可能不知。”

手塚依旧板着标准棺材脸,拣起一具四脚蛇干尸放到鼻前闻了闻。

乾无奈——手塚一旦认准自己那套死理,八匹汗血马都拉不回来。

“你难道就想这样下去?”乾甚至有点怀疑手塚到底是不是男人,不然哪个男人受得了自己不举。

“横竖没有别的法子,顺其自然吧,也许他自己该举的时候就举了。”

“……好吧,不管你到底在盘算什么,我反正尽量帮你查。可有句话我需对你说,你不在乎自己谁也拦不住,皇上那里你不能不去安抚,否则迟早闹出事,牵扯到别人且不论,到时朝臣们还是会把错处扣到你头上。”

见手塚若有所思,乾总算松口气。突然,窗台上“扑啦啦”落下一只花鸽子,乾一瞧,顿时变了脸色。

鸽腿上用黑丝绑着一枚小竹筒。

“你八月十五那日下午去左相府做什么,嗯?”

青龙营全体将兵列阵教练场,心里七上八下地看着迹部一手撑头歪在太师椅上,懒洋洋地问面前一脸不甘愿地跪在沙地上的越前龙马。

“回皇上,末将跟越前是……”

“朕没问你!你叫越前?啊嗯?”迹部狠瞪忙不迭搭话的桃城,桃城忙趁机“末将万死”地跪到龙马旁边。

迹部又冲龙马一抬下巴:“回朕的话!”

桃城狂使眼色,龙马勉强尽量恭敬地照着前辈们教的措辞道:“回皇上,前几日左相大人指点小将武艺剑法,所以小将特往道谢。”

“隔了那么多天,非挑着八月十五特往道谢,啊嗯?”

众将兵心里咯噔一下——不是拖不动那臭小子吗……

“是想顺便向左相大人问个中秋好?”

众将兵忙在心内筛糠状点头。

“哦~朕明白了,你,个青龙营的新兵蛋子,跟青龙卫副指挥使一起空着手往左相府拜完谢道完中秋贺,就从左相府抱了一堆御赐贡桃回营,对吧?”

众将兵傻眼,随即齐刷刷一副要把某人拳打脚踢一顿痛殴的模样向桃城。

啊啊啊!!!觉着手塚大人是自己人就没想到哪怕买点月饼果子叫越前当见面礼带去送,桃子倒接得很顺手|||||

冷汗刷下的桃城恨不得这世上从来没“桃”这破玩意儿,哪怕自己没了都成。

尽管众人这样那样地想,但大家全明白,皇上是来找茬的,但要找的不是这桃子茬……

“喂,越前龙马,你到底去左相府干嘛,大丈夫敢作敢当,怕死撒谎可是小屁孩才做的事哦~”

迹部又恢复了调笑的口气,手指点着眉间只是盯着面前的桀骜少年。

见龙马脸噌地暗下来,青龙卫全体在心内扶额大呼完蛋——皇上洞察力实在太强了,一脚就踩中这小子死穴……

“去道歉的,怎么了。”

“为何道歉?”

“前几日对左相大人语出不敬。”

“语出不敬?”

“告诉你无妨,反正我所言所行我一人承担。”

“哼,算你有胆识,说了什么,叫朕听听。”

拗起来的龙马和步步紧逼的迹部你一言我一语,众人完全插不进去,眼看龙马就要把那话坦白出来,众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拜天拜地指望老天爷土地公赶紧丢个救兵过来。

当然,这个救兵最好是左相大人,否则谁压得住这一大一小俩祖宗。

“报~~~~”

诶!?显灵了?

众人感激涕零地谢过老天爷土地公,一看来人,立马被一缸冰水浇凉。

“启禀皇上,礼部尚书大石大人到。”

“臣,大石秀一郎,参见皇上。”

“大、大石,他来干什么喵?”青龙卫里大石的青梅竹马——菊丸英二急得挠墙。

万一皇上要办小不点,整个青龙卫都脱不开干系,别人躲都来不及,大石个笨蛋居然还自己跳进来!

这个平日总当老好人到处和稀泥、口头禅“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一紧张就胃疼的大石尚书,怎么可能解决得了这阵仗,他自己不被这俩祖宗敲破壳踢飞才怪……

——众人的共识。

“何事?”迹部很没耐性地瞥眼大石。

“禀皇上,臣、臣下原是来青龙营为人送封信,不想皇上在此……”

“送信?”迹部冷哼,“哪个人这么大牌,让堂堂礼部尚书来当信官?”

大石使劲定定神,擦一把冷汗,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承上。

迹部接过小团子奉来的信,俩手指夹着封套前后瞧瞧,没字。迹部很不客气地拆封掏信甩开一阅,眉毛一挑,上下打量开龙马。

龙马被他看得一阵毛,可没等他抱怨,迹部就开口了:

“汝父是越前南次郎?”

龙马一愣,憋半天才很不甘愿地嘀咕:

“是又如何?”

青龙卫众人惊讶不已。

“拿去,汝父给汝的信。”

迹部把信冲莫名其妙的龙马一丢,转向大石:“大石尚书有话对朕说吧?”

“是、是。启禀皇上,皇上应也知晓,那越前南次郎当年乃名震天下一武学奇才,却淡泊名利归隐山林,太祖、太宗皇帝皆曾请其出仕,越前南次郎不是婉拒便是逃得无影无踪,只得作罢。前些时候,臣下无意中得知他现居南山丰林寺代任住持,便前往探访……”

“没曾想他竟养出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自个儿教不了,只得丢给青龙卫调教,啊嗯?”

“皇上英明……”

龙马气得要跳起来,桃城使尽吃奶的力把他死死拽住。

“越前南次郎曾言‘犬子性傲,且不谙世事’,而龙马的身世,手塚大人也是知道的,龙马虽出言不逊,手塚大人亦大人有大量不计较,还与他指点武艺。为教龙马该如何周全礼数,桃城副指挥使便带他往左相府道谢问安,自然也去道个歉。然手塚大人之清廉朝野共知,他从不收礼不说,若谁要硬给,手塚大人还会报御史参劾,虑及这点,桃城副指挥使便没有带礼去。”

桃城忙一脸“对啊对啊”的表情,立招青龙卫众人鄙视——我们哪回送核桃咸菜红皮蒜什么的手塚大人不都不见外地收了吗,你个饭桶压根是忘了而已。

见迹部神色稍变,大石继续往下讲:

“手塚大人虽未告知青龙卫众将龙马的身世,但给了桃城副指挥使一篮贡桃,指点他前往丰林寺请教越前南次郎……”

“大石尚书。”

迹部突然懒懒打断大石。

“这些事等朕先问了越前龙马的话,你晚些再向朕呈报也没大碍。”

大石一僵,欲言些什么,却被迹部瞪来的眼神震住,动弹不得。

这、这可不似平日的皇上……

就算是为手塚大人,番薯案时都不曾见皇上这样,龙马再不对也只是年少气盛讲了句不敬的话,皇上竟非要追究到此等地步……

“你对左相大人怎么出言不逊了,讲。”

迹部起身走到龙马跟前,冷冷问道。

龙马毫不示弱地回看迹部——

“你还差得远呢。”

众傻,这是龙马的声音?

觅声望去,教练场边,手塚国光。

“‘你还差得远呢’,‘总有一日,汝会是我手下败将’,越前龙马对臣下所出不逊之言便是这些。”

琥珀色头发迎风飞扬,踏着教练场沙土的步伐沉稳有力,说话中些许微喘,看得出是一路风尘而来。

待手塚走到迹部与龙马边上,已然气息如常。

跪礼,平身,整个过程手塚似乎没什么特别表示,可青龙卫全员浑身不自觉地绷紧,龙马忙把脑袋一撇,不太敢看他。

迹部的眼神也有些飘。

“越前龙马虽言行冲撞,然不过年少意气,臣下已惩戒过他。龙马承蒙皇上厚爱,再劳海堂指挥使严加管教,经青龙卫一番磨练,相信会长成些样子,必能效力报国。”

手塚的话铿锵有力,透着股“不容商量”。

“……哼,既然手塚爱卿这么保你,那你就好自为之吧小子。行了,你们退吧。”

迹部总算放过龙马,青龙卫众人谢天谢地谢左相。

大石松口大气,一卸下劲才发觉自己已冷汗涔涔,胃一抽一抽地疼开。

“大石大人。”

大石抬头一惊,手塚眉头微蹙地要扶自己起身。

“啊哈哈哈,不碍不碍的,老毛病了,谢手塚大人挂心。”

“难为您了。”

平日表情没什么变化,语调亦没什么变化的手塚居然一副如此担忧又感慨地对自己说话,大石不知所措地热了脸。

其实今日之前,手塚确没想到这个待谁都好、又爱瞎操心的大石,竟有如此的机智胆识为人义无反顾。

龙马的身世,自己没对任何人提过,大石大概只是听菊丸讲龙马在青龙卫惹事、桃城替自己去丰林寺“跑腿”讨法子治他。由此大石便猜出其中端倪,许也确曾在某日前往探访过越前南次郎。但南次郎对桃城都未言明龙马是其子,怎可能对大石讲,更不可能有信让他送。想必大石是听闻迹部驾临青龙卫作难,急中生智伪书一封赶来随机应变。

这着实是兵行险招,一旦猜错龙马身世,或是当场被揭发书信有假,大石便是欺君大罪。

在众人七手八脚搀起大石往营房里去时,手塚突然对跟在边上的龙马道:

“不管你从前怎样,你既已进了青龙营,你所言所行便不是你一人的。记好,大石尚书不光救了你,还救了整个青龙卫,所以,你不光欠他一条命,还欠他整个青龙卫的人情。”

手塚声音虽轻,却字字千斤。觉得“救了大家的人是手塚”的大石本要开口,立刻被菊丸捂住嘴。

见龙马低头不语,手塚没再讲下去,只抬手揉揉他的脑袋,径直往迹部那儿走去。

“皇上,臣下有要事启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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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石尚书初露锋芒!

基本上我是写写写,写完回头一看,抽搐地发现这不是全国大赛抽签会手塚迟到大石脸红的场景么OT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