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寧碎】 — 【寧碎】(5)

「咦、杨教授怎麽会──」听完他的说明,应可让不禁惊呼。

连带道出大家的疑惑。

洪景飞和一向维持慵懒样的保全员蒋行云都露出一脸不敢苟同的神情。

「这样零穗太可怜了!」应可让替他叫屈──身为同期生,使得他对这位认真的同事有多一分的亲切及革命情感,如今听到他面临这般不平的际遇,於公於私都让人没办法接受。

「所以,」谭昕歪着头想了想,「如果照你所言,凌医师会失去记忆,除了因为受伤这项因素之外,难不成还有其他原因的影响?」

「你指的是?」莫浪澂不解。

洪景飞突然顿悟,「心理因素!」击掌:「换作是我,应该很不爽吧!报告被偷又被大幅宣扬及报导,那个人还是自己的恩师。而且原本以为──」说到这、突然顿住了口,尴尬的眼神飘向脸色渐趋凝重的小老板。

「以为什麽?」沉着声,莫浪澂黑着一张脸反问。

一旁的谭昕收到求救讯号。

「简单来说,报告的事情只有你们几位人士知情吧,」为了避免事情更复杂,他居中调节,替一时心直口快的洪主治解围:「如果杨教授真的窃取了凌医师的研究报告,先发表的人先赢,其实也没办法证明报告的正主儿究竟是谁。」

这是很现实的部分。

「莫医师应该很清楚到底是谁做了这份报告,但在发表之前却没有阻止杨教授──凌医师可能会这样认定,而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吧。」无论对象是他的恩师杨教授,或者是身为好友兼……情人的莫浪澂。

有时候被最亲密的人背叛,比任何打击都来得难受。

分析的同时,谭昕不讳言知晓他们的关系,他相信在场的人……也几乎都晓得这项「秘密」。

一席话让莫浪澂无可反驳。

见他沉默,谭昕轻叹了口气,「基於这些因素,我在猜想、或许原因不单纯受伤这麽简单。依照以往的案例、外伤所致的失忆,很少是将自己本身的事情全部忘光光的,因此我认为还有别的理由。」如今再加上当事者之一的剖白,几乎更可以加深这项推测的准确性。

「那、怎麽办?」应可让苦着一张脸,担忧地问:「零穗不会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吧?」

一语道中莫浪澂烦躁的死穴,使得他铁青的脸色益发难看。

「谭医师有什麽办法吗?」简直是从齿缝中迸出来的一句话。

於是大家的目光焦点再次聚焦回谭昕身上。

「嗯……」抿了抿唇思考,「我可以先和他碰面吗?」他提出要求。

早有此意的莫浪澂爽快答应,「我已经有先告诉过他了。」

谭昕轻笑,不意外他动作如此迅速。「那什麽时间方便呢?」

「如果可以的话,今天下班後。」见事情稍有进展、至少不再停滞不前,莫浪澂僵凝的表情总算逐渐放松,他回答他──基本上他希望愈快愈好。

「我也可以去吗?」一旁的应可让举手。

莫浪澂点点头。

视线扫过始终闷不吭声的保全员蒋行云。

我也要去吗?保全员真正想问的是这句。

「那个、今晚我有点不方便……」好不容易挪出时间的家庭聚餐,倘若这次再缺席,他可能会被老婆大人追杀。洪景飞遗憾表示。

「其实这样也好。」谭昕分析:「依照凌医师目前的情况,一下子介绍太多『熟悉的陌生人』给他,只会造成混乱。今天就由我和可让当代表吧。」

觉得他说的话不无道理,於是莫浪澂不再用眼神强迫另外两名看起来意愿不高的人。

接着约好下班後碰面的时间与地点,大家便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

原本要带两位客人回自己家中,不过考虑到临近晚餐时间、他们又没人会下厨,因此莫浪澂把全部的人都找去一家附有隐密包厢空间的餐厅。

面对面之际,他替凌零穗简单介绍:「这位是谭昕、谭医师,心疗科主治医生。另一位是住院医师应可让,和我们差不多同期、只是不同科别,目前他在血液肿瘤科病房。」

「啊、你们好。」凌零穗赶忙打招呼,怯生生的眼神打量着眼前「初次见面」的陌生「同事」。

真的忘记了呐。习惯观察别人的谭昕用高竿的技巧、在不会让对方察觉的情况下,迅速地将面前的人从上到下打量一遍,温和中带精锐的视线横扫,随即得到结论。

他用眼神告诉莫浪澂。

「凌医师不用那麽客气。」然後朝显得拘谨且不自在的凌零穗漾出一抹足以使人安心的微笑,轻声安抚,「叫我谭昕就好。」

坐在他旁边的应可让忙不迭地点头:「对啊对啊,加上称谓显得很疏远,千万不要喊我『应(英,同音)医师』或『应(映,同音)医师』!」他强调──什麽软不软、硬不硬的,只要是同期或後辈,应可让绝对禁止他们这麽叫,「你以前都直接叫我可让。」

闻言,凌零穗尴尬地笑了笑──他不记得自己之前是怎麽称呼他们的了。对於应可让的热切介绍,他似乎有些招架不住。

另一方面他也怀疑:听莫浪澂说这两位是医院的同事及前辈,既然如此,没有加上尊称,不会感觉不礼貌吗?

下意识地、求救的视线飘向身旁的莫浪澂。

「没关系。」他点点头,给予支持。

凌零穗这才露出安心的笑容,「可让,谭昕。」

殊不知这两人彼此互望一眼中、做的是「目的达成」的交流。

莫浪澂虽看在眼里,却没有阻止──大家都心知肚明、平日个性趋向谨慎的他,在「尊师重道」这块算蛮讲究的,尤其是医院这种阶级制度区分严格的地方,要让他在对方名字後面没有加上称谓就喊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此刻的他们似乎一致认定:做某些改变也不是坏事。即使他们的最终目的不是要他做这样的转变,而在於要找回那些既定不变的的东西,思考、或回忆。

整个用餐的过程尚算顺利,谭昕初步进行某些必要的询问,并约好下次的诊疗时间,接下来他们将重点放在回归职场的讨论上。

询问过凌零穗本身的意见,确认他不排斥试着返回工作岗位之意愿後,大夥儿一起讨论相关事宜。

应可让表示会全力当他的後援。

「谢谢你们。」凌零穗感激地望着他们,「真是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虽然对未来感到茫然、过去又那麽不清不楚,然而有他们的支持,感觉上好似没那麽难以面对了。

只是对於自己好像造成别人的负担,他感到过意不去。

「你不用那麽客气,就某些方面来讲,你帮忙我们很多呢。」谭昕一笑,意有所指地瞥了瞥莫浪澂──因为有凌零穗的支持,莫浪澂才愿意将医院经营起来,规模慢慢地超越前代、福利更趋於人性化。

基於这点,他们这些底下受益匪浅的员工,都该感激个性和观念算正派的他才是。

当然这番话他不会选择在此时此地详细告诉当事人。

「没错没错,朋友有难、互相帮忙本是天经地义!」应可让附和,要凌零穗放一百二十个心。

看到他义不容辞的模样,凌零穗被逗笑了,一扫先前不安的阴霾。

莫浪澂将所有的情况尽收眼底,抬起头,他看到谭昕朝自己使了个眼色。

随後他不着痕迹地点头回应。

双方达到某种程度的共识。

有些话只适合「私下作业」,他们懂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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