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刚经历过生死一线,赵筱月在重聚後第一次招牡丹同床。牡丹累极也不想推托,就和衣躺在赵筱月身边,却怎麽也睡不着,乾脆翻身起来。

「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赵翰林。我不是男人,给不了你想要的,也没办法照顾你,你回家吧!我怎麽做才能补偿你,你说,我尽我所能。」牡丹一口气说完。她是想模仿红玉刚刚说话的样子,却说得气缓吁吁。

「我不需要你照顾,我也不回家,我要跟着你。」赵筱月倒是学足了红玉的气定神闲。「我知道你不是男人。我原本以为你们是断袖,但我这些日子也看明白了,你是女人。实话说,我守寡或是再嫁也不会过得更好。一般女子顶多读一些《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等要女人恪守妇德妇道的书籍,我父亲让我读书又要招赘,就是不要让我嫁人後有任何委屈。但我也想明白了,我只要是结婚,不管有什麽委屈都还是要端庄持重、持家有道,还要有容纳小妾的雅量。丈夫在外花天酒地不能管不能问,娶个小妾,迷个戏子,都得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假装大度,这样的日子我也不想过了。」

牡丹听得呆了,赵筱月真是平时不说话,一说话就不停歇。「未婚时我是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等嫁人,你和我成婚又说要离婚,我这才用寻夫的名义出了家门。没了你,我还是只能低头颔首的听命於丈夫、公婆,在自个儿家里做针线活。除了我爹和不知待我如何的丈夫,几乎见不着男人。人生这漫漫长日无聊得很,我宁愿跟着你!」赵筱月撇撇嘴,没好气地补上一句:「至少我是你最爱的女人是吧?」

赵筱月在红玉这弹琵琶的日子也看了不少,这些能歌善舞、舞文弄墨的歌妓满足了上层男人们的精神需求,藉以获得了社会价值感和存活资本,她们活得可是比一般女子精彩自由。这辈子她们婚是结不成了,哪个男人不担心娶了这样的女人被人说长道短?但要是能看破情事这一执着,生活倒也是自在。这些歌妓们即使具备绝代容貌和旷世才情,也无法在情事上求个圆满,但寻常女子又有多少人真能圆满呢?她们会在红玉这里,都是因为贫穷被发卖,或家中长辈获罪被株连等出身悲惨低贱的可怜原因,所以这一方天地诸位姐妹就是她们的现世安稳。红玉手下这批女人琴棋书画,填词作赋,都得拿得出手。丝竹管弦,各类舞蹈也有能人。作为头面人物,红玉还得和各路人马打交道,这见识和本事非同一般。对赵筱月来说,光是看她们如何和文人与士绅阶层交际往来,就比待在家中有意思多了。

「你知道为什麽那黑帮头子进不了红玉的门吗?」赵筱月谈兴更浓。「他们哪过得了旗楼赛诗的局?打茶围赛茶也一窍不通。识茶、品茶,通过茶来比文化,比知识,比谁脑子机灵,吟诗作赋,对对联这些都不是他们擅长的,这些粗人根本就见不了他们想见的人。」赵筱月歪头一笑:「不过,要说喝酒论诗、探讨人生他们找你我就行了,要是我当家,我可不像红玉这般只瞧得上贵人,有钱都见!」

「你别说笑了...这不是很危险吗?」牡丹嗔道。「你这倒像是我夫君说话了!」赵筱月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