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佛光山一别,我就没再见过他。再次听到他的消息时,是玫君深夜突然跑到我家,还带来了一打台湾啤酒。

「泊琴,我不要活了。他爱的人竟然不是我。」

刚喝完的空罐被她捏扁的歪七扭八。

眼泪花了她的妆容,头发被她抓的像疯婆子似的。幸好是到我家後才把心底那股快压垮自己的哀伤全宣泄出来。

我想,若是在路上被旁人看到她现在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尤其是夜晚,会不会吓坏路人呢?

但又想到若是发生在白天的时候,那情景又更吓人吧!

「那麽他爱的人是谁?」该不会又发生抓奸在床的事件吧!看她哭得像水龙头没有转紧,让我想起家里的开水快没了,得赶紧再重新装一壶烧开水。

「人家都还没有说完,你就把我丢在这里,真是没良心的家伙。」

也许她说的话是对的,即便看到她哭的伤心难受,听着她男友并不爱她的事。──我依然觉得事不关己,心情如静止之水无波无纹;我又何须自扰自烦自厌,就连神佛也不一定会管的事。结果我连半句安慰她的话都说不出。

手指轮流敲打着厨房的水槽边,等待水壶里的RO水装到八分满前,我转过身看她在我家客厅瘫软无力的趴在桌面上,却还想着要喝下一滴酒水。「你就继续说下去,我正在听呢。」只是明天还要上班,希望她不要讲太久才好。

如此这般想望的我,有时觉得自己到底适不适合交朋友。然而,和一般朋友交往时都会让我觉得麻烦了,更何况是更深一步的男女朋友呢?我看了时钟,显示还有5分钟今天就过完了。

几乎七分醉的她,说的话断断续续,上一句还不一定和下一句连结的起。我撑起了耐心将水壶放在瓦斯上的同时,脑袋里将她毫无章法可言的说话内容及我抽丝剥茧的找出问题点来寻求答案下,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就是……

他是个同性恋。

「很过分吧!明明爱的是男人,却怕被别人知道他的性向,要拿我当他的挡箭牌。」

最令我讶异的是,他会被她发现的原因──竟然是被瞧见他一个人在房间里偷偷摸摸看A片,而影片内容是男人和男人在做风花水月、鱼水交欢、翻云覆雨之事。

「光是想起他边看边投入的抚摸自己的……。超恶的,他们怎麽能做的下去,男生对男生耶。」

我很想告诉她,我知道她有多麽想把自己当时看到的心情,完完整整的传达给我理解,让我试着以同理心去对待她。但是……

能不能不要这麽钜细靡遗地告诉我男人彼此间做那种事的细节,我就连你和他男女间的床事也不想知道啊!

「他怎麽能隐满得这麽好?要不是被我发现,他打算就这样骗我一辈子。」

「难道他还想跟你结婚。」我从冰箱里取出之前切好变成块状的芭乐。

「他想得美,我玫君才没有痴心想结婚到找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将摆上芭乐的盘子放在桌面,我坐在她的侧边,能看到窗外的位置。

「我要跟他分手。」

「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你们还没有分手吗?」我开启了今晚的第一瓶啤酒。

「他不肯。他还希望我继续和他交往。」

他的家人是非常传统的人,绝对不会相信他是同性恋这件事,更不可能接受他一个好好的男人,和另一个身分证号码上,标示性别为男性的人在一起。

他在之前,从来没有和别的女生交往过。他的父母每年都在问:什麽时候交个女朋友,老大不小了,也该有结婚的打算吧!

他是独子,未来是要继承家中的事业。

──也不过是个卖金纸的小店舖,传宗接代这担子还真不小。

所以找上了和自己很要好的女性……

「吕彦谷能接受和女人做那种事吗?」我其实不太想在脑中想像那画面,甚至是猜疑她和他之间已经进展到什麽样的地步。「他若是有考虑过要生孩子传宗接代,那麽他是可以和女生在一起的吧!」

「我怎麽会知道,我跟他都还没有做过呢!」

我微微泛起脸红,绝对是酒精作祟的关系。

「不过,无论哪种男人都是一群只要性就好的动物,可以和女人做那种事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他们才不管爱不爱的。」她难得露出凶煞的眼神,逼得我移动了身体後退3公厘。

「这种事不一定吧!我实在是无法想像和自己不爱的人睡在一起。」

「因为你不是男人,你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麽。」从她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时,我深刻地感受到强者面对弱者展现出无形的威严,是多麽的有魄力。

我不是要为吕彦谷做辩解,只是觉得同性恋和异性恋在对待爱情上,不该有明确的划分区隔。勉强和自己不爱的人共结连理,是情势无奈,是环境所迫。我不敢告诉她,现在的我,很同情吕彦谷,虽然他不该欺骗一个女人的心。

那晚,她把我的客厅变成了垃圾场。

那晚,她留了简讯给他:你去死。

那晚,她不再和他有任何的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