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影来到最後,三组人马都来到宝箱的藏匿地点——学校泳池。

由於抵达时间几乎不相上下,节目组便临时更动游戏规则:「恭喜大家顺利找到宝箱,打开宝箱的钥匙就藏在泳池底下,最快找到正确钥匙的队伍,即为今天的优胜!记住,两个人不能同时下水!」

波光粼粼的池面下,散落着数十把钥匙,只有一把能打开宝箱。

我忍不住瞄了陶子茵一眼,尽管她嘴角带着浅笑,脸色却已转为苍白。

「你怕水?」梁旻轻声问。

「嗯?」我愣了几秒,扭头看他,「不怕啊。」

「那你皱眉干麽?」

皱眉?有吗?我正想抬手触碰自己的眉心,就听他又说:「专心点,别拖我後腿。」

这句话他是背对镜头说的,我嘴角轻轻一抽……梁旻还真有一秒把人激怒的能力。

学校泳池不若操场能容下大批围观群众,加上已经挺过了大半段拍摄,我心情放松不少,不过梁旻刚才那限定版的温柔眼神似乎也跟着消失无踪。

节目组没有硬性规定由谁下水,但考量到男女体力有别,男生们十分默契地主动站向前,而且由於是临时更动游戏规则,大家也没换泳衣,确实由男生下水比较合适。

我在心底反覆提醒自己,过来参加节目只是为了获得优胜,不该去搅和别人的事,况且有余澈在,陶子茵应该根本不用下水,加上场边也有救生员,没什麽好操心的……

哨音一响起,三个男人身姿漂亮地跃入水中,清澈池面被激起阵阵白色水花,我盯着梁旻游远的身影没多久,目光还是又飘回陶子茵身上。

她脸色好像又更差了,真的没问题吗?

「韩茉!」

我循声回头,梁旻湿淋淋地冒出水面,水滴从发梢沿着额际滑落鼻粱,他右手食指的指节上挂着一把钥匙,我默默一惊,他身上是装了什麽马达吗?怎麽这麽快?

连忙上前接过钥匙,我大步跑向宝箱,蹲身把钥匙插进锁孔转了转,宝箱的盖子文风不动。

对着梁旻摇摇头,见状他很快又重新没入水中。

我一边关注梁旻的动向,一边留意陶子茵的情况,其他人的游泳实力怎麽样我不知道,但当初余澈之所以能试镜上《送你一片蔚蓝》男主角,有部分是因为他出众的游泳实力。

所以我不明白,为什麽才过了短短五分钟,梁旻和裴旭哥都还能坚持,余澈却突然提议换人下水?

脑海忽地闪过陶子茵经纪人的话,难道他们真打算安排英雄救美的桥段?不可能,太荒唐了,陶子茵刷白的脸色绝不是演出来的,再怎麽想制造效果,也不应该拿她的生命来冒险。

难道余澈是生病还是受伤了?所以才体力不支?还是……

我下意识替余澈找理由,随即想起那晚他看向我的轻视眼神。从那一刻起,我就该清楚知道,余澈早已不是我记忆中的他了,就算他怎麽了也与我无关,何况少了一组竞争对手,不是更方便我拿下优胜?

况且陶子茵的经纪人说得没错,我正在风头浪尖上,在节目中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拿出来放大检视,我不是没有知觉,每次看到那些言论,我的情绪还是受到影响。

就当我是被黑怕了,选择明哲保身。

等我再次抬头,陶子茵已经攀着泳池边的不锈钢扶梯缓慢入水,她表情生硬,连一丝笑容都挤不出来。

我心中一紧,刚刚对自己的告诫瞬间被抛在脑後,算了,被黑就被黑,反正也不是第一天被攻击了。

牙根一咬,我快步走到池畔,倾身对刚好游回来的梁旻说:「换人吧。」

梁旻轻皱起眉,「我还可……」

「换我吧。」我语气坚定。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不再坚持。

冬天的池水冻得我打了个冷颤,肌肤也泛起了一层疙瘩,待逐渐适应水温後,我刻意往陶子茵的方向游近。陶子茵的情况比我想得好些,她知道自己不谙水性,索性用走的,但越到泳池中央,水深几乎淹过她的脖颈,她眸中的恐惧也越加掩藏不住。

可偏偏现在仅剩的几把钥匙全集中在泳池中央。

我回头看向从裴旭手上接过钥匙的林璐,她弯身试了试,还是没能成功打开宝箱。

……节目组没事放这麽多把钥匙干麽!

陶子茵没注意到我,她小心地移动脚步,双手在水面上轻划,虽然神色不安,但动作还算稳定。

可奇怪的是,她忽然回头朝岸上瞟去一眼,下一秒突地往前倾,被呛了一大口水,身子连带失去平衡,她惊慌地摆动手脚。

瞳孔骤然一缩,我深吸口气,几乎没有犹豫地潜进水中往陶子茵游去。当我扶着她浮出水面後,清楚瞥见余澈和陶子茵的经纪人对我投来不善的目光,心底顿时一片发凉。

不是担忧,他们眼里是赤裸裸的责怪,让我明白了陶子茵为何会自行扑入水中。

他们到底把生命当什麽了?节目效果有那麽重要吗?凭什麽这麽笃定余澈能及时救陶子茵,万一、万一……

是,他们的意图是不对,但明知自己怕水却又配合演出的陶子茵更让人感到气恼。思及此,我看向一旁因为被水呛到,还红着眼眶猛咳的女孩,嘴边的责骂在看到摄影机时猛地吞回去,意识到现在还在录影,从镜头看来,大概会以为陶子茵只是不小心被水呛到。

我压下心中渐起的怒火,再次潜入水中,随手从池底勾了两把钥匙起来,并将一把在水面下悄悄递给陶子茵。

她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是默默接过钥匙,缓慢地返回泳池畔。幸好她那把钥匙是正确的,否则我真怕他们又故技重施。不过,节目组只让余澈和陶子茵拿钥匙开启宝箱,却不让掀开宝箱,说是宝箱里的秘密要待下集才会揭晓,这集停在这里,也算是给观众一点悬念。

在水中,明明只游了一趟,我却觉得身心都好疲惫,我知道这圈子有很多不合理的「规矩」,与其妄想去改变,不如当作视而不见,否则只是为自己树敌,但那是一条生命啊,我怎麽能置之不理?

垂下眼睫,一股浓厚的无力感深深攫住心脏。

工作人员正在忙着收拾器材设备,我拨开黏在脸上的湿发,准备起身换衣,一条大毛巾忽然从天而降罩在我肩膀上,梁旻好听的嗓音随即从旁响起。

「帮别人前,你要不要先注意下自己?」

什麽意思?我疑惑地扯开毛巾,这才发现原本就略微宽松的队服,衣领大幅度滑落,露出左肩一大片光裸肌肤。

我抬眼朝沐浴在明媚阳光下的梁旻望去,他凝视着我的目光令我有一瞬间的怔愣,空气中漂浮的粉尘在他周围形成金色光点,在这一刻,我似乎能理解他被称为天使的理由,也听懂了他话里的关心。

接着,我看见梁旻身後的Ivan又在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