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双眼轻颤,缓缓睁开,用力眨了几下终於看清眼前的景色,白色,观察病床周围有代表她生命的仪器,正在注射的点滴,外面的天色是亮的,想抬起手发现没什麽力气,头上似乎绑着绷带,手臂好像也有。

帘子被拉开,她与来人四目相对,姚可颖瞪大双眼跑出去叫医师,忘了她的病房有呼叫器,经过检查,医师松了口气告诉姚可颖,醒来就好,其他的等她比较好一点再说,说完医师与两人打了招呼便离开了。

「你睡了快一个月,要吓死人了。」姚可颖红着眼眶激动的说。

「抱歉,可颖,阿佑呢?」

「阿佑?何澄佑吗?」

「嗯。」

「他每天都有来看你,还请你们小学老师来看你。」

听到回答,蔡予轩顿时不太明白,吞了吞口水,略显着急地问:「现在几月?」

「三月,怎麽了?」

「子清哥……」

「子清哥跟如珍姐在咖啡厅,如果我们都不在,新人怎麽办?」

「咖啡厅什麽时候开的?」

「十月啊。」

「九月的时候,我有去日本吗?」

「有。」姚可颖终於感觉到怪异,皱着眉头:「怎麽了,为什麽问这些?」

「没、没事,我有点累,想先休息一下。」

姚可颖没有多问,她知道这家伙要是不说,就算撬开她嘴巴还是不会说,替她盖好被子走出病房打电话,把她醒了的事情告诉任子清夫妇。

躺在床上的蔡予轩疲倦的阖上眼,她隐隐约约察觉到什麽,但不想认清现实。主要是,她搞不清楚到底怎麽回事,记忆中,她坐在何澄佑的车上,接着碰到车祸,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柏油路,对,一个人,她感觉不到何澄佑的存在。

再睡一觉吧,再睡一觉或许就能搞清楚了。

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她张开眼睛看见了罪魁祸首们正在说话,吃力的声音沙哑得可以:「我渴了……」

两人愣了一下,回过头与她大眼瞪小眼,最後是任子清走上前,拿着纸杯和棉花棒,替她沾湿嘴唇,解释道:「你刚醒,还不能喝水,等明天检查後应该就可以了。」

「嗯,谢谢。」

「可颖说你很奇怪,问了一堆问题。」

「我是出车祸吗?」

「嗯,闯红灯的车辆撞到你,外伤不多,但昏迷快一个月,医师都差点宣布你脑死了。」任子清眉头紧锁,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神盯着她:「你一醒来就问阿佑,为什麽?」

她沉默几秒,与何澄佑对视:「这里是现实世界吗?」

「什麽?」

「阿佑,我有带你去见我母亲吗?」

「有,那天你还哭了,哭很惨的那种。」何澄佑走上前,坐在一旁的椅子,却没有握住她的手。

「宜欣、小晶、阿耀他们……真的有这些人吗?」

「他们是我舞蹈教室的同事,我有介绍你们认识,他们很喜欢你。」

「今天最後一个问题,我有去过你家吗?」

何澄佑皱着眉头,不知道蔡予轩想干嘛,那双眼眸里面藏着一丝光亮,他叹了一口气说:「没有。」

微弱的光亮熄灭,他不由自主握紧双手,听到她嘶哑的声音:「我刚醒来有点累,可以睡吗?」

「你好好睡吧。」何澄佑轻揉她的头发,与任子清走出病房。

一连串的问题只是想证实她的猜测,望向窗外除了建筑物的灯光,只剩漆黑一片,她咬着唇逼迫自己不准出声,眼眶渐红,滚烫的泪水一滴滴从眼角滑落。

原来那些都是假的,与何澄佑的幸福全是假的,是一场梦,真实到她分不清这里是梦还是现实,她早已沉浸在何澄佑的温柔里,而残酷的世界狠狠打了她一巴掌,那些喜欢、那些爱不过是她的渴望,她死命抬起手遮住双眼无声痛哭,没有注意到帘子被偷偷开了一角,再度阖上。

任子清决定不打扰,对何澄佑摇摇头,两人离开病房,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默默无言。从蔡予轩问的那些问题来说,是在确定什麽事情有发生、什麽只是梦中出现的,而这个梦里最重要的人应该就是何澄佑。

「她可能是暂时的记忆错乱。」任子清淡淡地说。

「我想也是。」何澄佑靠在身後的墙壁,表情不明的说:「等过几天再问吧,现在她一定很混乱。」

「明天没上班?」

「嗯,她大概不知道这段时间照顾的人都是我。」

「可颖没跟她说清楚,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不管怎麽婉拒,你一定会过来的。」任子清挑了眉调笑着。

「谁看到爱人躺在病床上昏迷能放心啊。」

「你也蛮可怜的。」得知事情的全貌,任子清拍拍他的肩膀起身:「我先走了,有事再联络。」

目送任子清离开後,他仍坐在原位,不想戳破蔡予轩坚强的假象,长叹一口气,把她醒来的消息传送给那群人知道,顺带警告他们过几天再来,现在可别来添乱。

等他回到病房,蔡予轩已经睡着了,检查点滴、仪器数字没问题,苍白的脸蛋残留着泪痕,可怜兮兮的样子,整理她凌乱的发丝,关上灯,静谧的病房传来无奈的叹息声。

隔天蔡予轩醒来,望着躺在折叠床椅的何澄佑发愣,经过昨天的混乱,她稍微镇定了一点,了解大致的事情,再问几个问题应该就能清楚,到底有什麽是真的、有什麽是未发生过的,纯粹是她昏迷过程中的一场虚幻美好的梦。

「醒了?」刚睡醒的何澄佑,声音低哑,与梦里重叠在一起,她有些不自信了,真的能找到答案吗?

「予轩,有听到吗?」

「啊,有、有,那个你,我、我有看过你刚睡醒的样子吗?」

「你发烧的时候,我住在你家。」何澄佑倒了一杯水,轻轻的将沾湿的棉花棒涂抹在她的乾燥的嘴唇上:「忘了?」

「没有忘。」

「那怎麽重要的事情会忘呢。」他放下杯子喃喃自语。

「嗯?你说什麽?」

「今天要做一些检查,过几天应该能吃点流质的食物,在完全好之前别急着出院。」

她点点头,突然想到,问道:「你怎麽知道我住院的事情?」

「子清哥打给我的。」

「你跟子清哥,很熟?」

「蛮熟的。」何澄佑想到他和任子清的初次见面,其实有点可怕,不过男人之间的对话就不用对蔡予轩说太多了。

「我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不知道怎麽开口,她想着。

他轻笑,揉揉她的头:「别急,我会一直在。」

眼前露出微笑的男人,与梦里的他,怎麽这麽像,像到她怀念起那人手里、拥抱与唇上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