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涵,醒来,你家到了。」

     开了将近一钟头的车程,张彦凯载着陈郁涵抵达两人老家所在的社区。

     他见陈郁涵没反应,摇了摇她的肩膀,她睡得很熟,嘴微张,被他这麽一晃,眉头紧蹙。

     「到了喔……还想再多睡一会儿。」她口齿含糊,伸了个懒腰。

     「回家有舒服的床不是更好睡吗?」张彦凯捏了她睡眼惺忪的脸。

     陈郁涵转头看向他喃喃道:「当初为了逃离这里跑到新加坡工作,现在又为了什麽回来呢?」

     「你不想你家人吗?」张彦凯松开她的脸颊。

     「我想我爷爷,但他早就不在了。」

     「但你也会想你爸妈吧。」

     「我想他们,但我讨厌家里的气氛,冷冷的。你可好了,现在搬出家和弟弟住。」

     「不管怎样,你对这里还是有依恋,所以才会每年回来吧。」

     「或许是。」陈郁涵解开安全带下车。

     张彦凯盯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随後下车帮她抬行李。

     「才回来几天,带这麽多东西。」

     「都是伴手礼呀。」陈郁涵从後座的旅行袋里掏出三包咸蛋口味的洋芋片,「这是给你的。」

     「又是洋芋片?」张彦凯盯着那三包经过航程而膨胀变形的洋芋片,每次陈郁涵回来总会送他。

     「新加坡就流行这些特殊口味的零食。」

     张彦凯帮她把行李搬到家楼下。

     「你不回家看一下吗?都来这里了。」

     「不了,也没人在家。」张彦凯望向老家所在的楼层摇了摇头。他父母离婚後,现在这个家被留下来,没分给双方任何人,只有母亲偶尔回来。

     「那上来我家坐一下?」

     「车子没地方停,而且也晚了,你早点休息吧。我也要回去顾我弟。」张彦凯对她挥了挥手。

     「好吧,有空再约。」陈郁涵浅笑,转身准备踏进家门。

     张彦凯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又转过头:「对了,小涵,还记得学校的旧校舍吗?」

     「记得呀,以前夜游不是去探险过。」她前脚正要踏进家门,转过身看他。

     「学校决定拆掉旧校舍,大概春节後动工,你会想回去看看吗?」

     「嗯,好呀。那麽後天星期六学校见?」陈郁涵愣了几秒後点头。

     张彦凯点了点头,向她挥手道别。他盯着她走进大楼里,和记忆中告白那天她的背影相重叠。告白之後又过了这麽多年,他还是感觉得到那时遗留在心里的伤口一阵一阵地抽痛。

      

     张彦凯返家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他提着便当进家门,只见弟弟张东颀头戴耳机坐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悄悄翻了弟弟手边的书,除了书皮是历史课本外,内容却夹着漫画书。

     「想偷懒至少多下点功夫吧。」张彦凯拿起伪装的历史课本,敲向弟弟的肩膀。

     「嗯?」张东颀惊醒发现哥哥回家了,但漫画想藏也已经来不及。

     「这麽晚,你去哪里了?」张东颀拔下耳机,好奇地看着桌上那三包异国零食,「又是那位好朋友的伴手礼吗?」

     「点心要在晚餐後才能吃。」张彦凯将便当摆在弟弟面前。

     「到底是怎样的朋友?每年新年都见面。」张东颀双眼眯细,狐疑地瞧着哥哥的脸。

     「这个嘛,也许不久你们会见上面。」

     「没必要见我吧,难道是女朋友?你女友知道我是突然迸出来的弟弟吗?」张东颀目光追着他看,等候回答。

     「什麽迸出来?你是我弟,就这样而已。而且她不是我女朋友。」张彦凯回避正面回应。

     「是吗……」张东颀含了口饭,口齿含糊。

     早在张彦凯带着张东颀离家搬出来住前,有一次他当兵时,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跟他说「你弟跑不见了」。当时弟弟逃家的原因正是因为附近邻居对他们家多出来的新人口感到好奇,在弟弟放学回家时,拚命问他的来历。在那之後,张彦凯一直很小心不要伤到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张是什麽?」张东颀发现饼乾下方还有一张红色信纸,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一封喜帖。

     「本来要给我朋友的,她忘了拿,留在车上。对了,婚礼在六月底,你没事的话不如和我一起去。」

     「我去干嘛?怎麽不带你那朋友?」张东颀有意想套话,打开喜帖没见收件者,还是不清楚张彦凯的神秘友人是谁。

     「她可能没空参加吧。」张彦凯不经意叹息。

     「你和那个朋友是怎麽认识的?每次回国都送你名产。」

     「因为是邻居才认识,从小学一直到现在。」

     「但我可没认识我们任何一个邻居。」

     「我一开始也不认识她,会认识是因为巧合。」张彦凯耸肩,「过去刚搬家时,有次我在家附近的公园和其他孩子打架,孩子的爸妈找上门,我被我妈臭骂一顿。後来那些孩子又来找我麻烦,我怕惹我妈生气,只能挨打,然後她就出现了,比在场所有孩子还野,而她的爷爷是社区里出名的老顽固,其他家长也拿他没办法,所有孩子都不敢惹她,後来发现她就住我家隔壁,自然而然到现在一直是朋友。」

     「什麽啊,是男人。」张东颀没了兴致,开始专心吃饭。

     张彦凯听了苦笑,不多做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