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付许阳离的喜怒无常和任性,我只得去电告知受害者雁诚。音乐家都一板一眼,要是因此得罪他,错失这好机会,我绝对饶不了许阳离。

通话的单声音响了许久,终於喀地接通。

「是雁先生吗?你好,我是Yuna。现在方便讲电话吗?」

电话那头是温润如水的嗓音,有春和日景的温煦。「Yuna?可以,我刚练完曲,怎麽了吗?」

「练完曲?雁先生平常的这麽晚还在练习吗?」

哇哦、可见弹得是行云流水又六马仰秣,邻居无从挑剔。

「嗯、习惯了,一天没练个五、六个小时,就觉得全身不对劲。」

都已经是音乐界年轻一辈不败的新秀,还这麽孜孜不倦的上进,果然是有为的好男人。

这样我怎麽敢恬不知耻的言而无信,我的良心在刺痛。

兀自纠结,眼角余光看见许阳离眉毛扬起威胁意味十足的弧度,唇边的笑意是明晃晃的邪气,从容的在三尺之外路过。

背脊一阵阴风徐徐,我是自身难保,只能对不起雁诚先生了。

「还有。」

忽然被话筒彼岸的温和声音拉回飘远的思绪。

「呃、嗯?」

「我家的钢琴室有隔音板,不会有干扰邻居安宁的问题。」

……雁诚先生,你这麽像我肚子里的蛔虫我很害怕。

嘿嘿的乾笑两声,我轻轻咳了,重新找回一点声音。

「雁先生你真幽默啊哈哈哈。」

「Yuna可以叫我雁诚就好,我们不用这麽陌生,怎麽样也一起吃过饭吧?再说,还是往後的合作夥伴不是吗?」

「哎?好、好哦,我以为你是很注重礼节和界线什麽的,所以就客气一下嘿嘿。」「Yuna你倒是和第一天见面时一样可爱。」

他笑意满满的声音里倾泻流淌着无比的暖意,却用那样的温度说着太直白的称赞,把我雷得不轻。

果然与许阳离相处久了,赞美和褒扬突然从天而降让人很受宠若惊,我无措地拍拍小心肝,顿时想起是在通话他看不见我的尴尬。

默默收回手,我反覆咀嚼可爱两个字,对於许阳离大概是与生俱来的毒舌,正面的形容词都能被掰成嘲讽,我已经许久没有听见这麽和蔼的话语。

「雁诚你也比我想像中的气质。」这半生不熟的对话气氛让人疲惫。

我一点也不想承认是被许阳离折磨到忘记得到赞美後该有的正常反应,怎麽说我也是从小被称赞到大的跳舞底子。

「过奖,好了,你打电话给我有什麽事吗?我们不是约明天吃饭?」

「呃、呃,对就是这件事,那个、方便将时间再延後四天吗?」

「当然可以,出了什麽事吗?」

他的体贴让人感激涕零,我重新振奋了精神,声音更加轻快朝气了几分。

哪能出什麽事?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呃、就是突然有急事,虽然不是很重要,可是非去不可。雁诚,真的很抱歉啊。」

「没关系,我时间上是可以的,你不要有压力,Yuna你能想到延期而不是取消,我很开心。」

很开心?

眉头轻蹙,攒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延期不是挺正常的吗?都约好要进一步讨论细节了,他有更好的想法我这老板总不能不听取吧。

「啊、还有还有,那天吃饭会再多一个人,你介意吗?算是我咖啡厅的投资人,他对你蛮有兴趣的。」

咳、男人对男人感兴趣……

「既然是投资人那就没办法了,我原本是很期待和Yuna共进两人晚餐。」

「哎、别担心别担心,他会负责买单的,雁诚你可以大胆挑餐厅,绝对没问题的。」

他忽然在电话那头失了声,我正自疑惑说错了哪句话还是收讯坏了,良久才传来雁诚低低的笑声。

清越好听,我心跳乱了下。

「知道了,恭敬不如从命,晚点发餐厅资料给你。」

还没从他流水般清澈泠泠的声音中回神,支支吾吾的咦啊哦半晌,有些懊恼的纠扯了头发,终於顺利回了话说再见。

「等等Yuna,你都早上上班吗?」

「是啊,通常九点会到,傍晚离开,这几天不是我收店。」

准时九点抵达的但书是,闹钟有尽忠职守的喊醒我。

再者,不用辛苦收店的闲适好日子建立在必须给许阳离送餐,那份高昂的欣喜毫无疑问的蔫了。

「明天也是吗?」

「唔、是啊,我是好老板榜样。欸?怎麽问这个了?」

从前许阳离就很常为了我容易被话题带走的小毛病敲我脑袋,他说身为公关部的资优说服者,我根本不及格。

「没事,下次见,Yuna。」

……艺术家的心果然是海底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