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挨着树藤细听外头动静,言语间得知那匹马原来不是马,而是四大瑞兽之一的玄麒麟,我记得没错的话两万年前水神便是死於玄麒麟之手,他对我们动手是想为神族除去心腹大患吗?可他方才明明给人感觉如此温顺,怎得一转眼就杀气旺盛?

「诸位莫怪,玄麒麟久未回天界,不知神妖两族化干戈为玉帛,这全是一场误会。」二殿下急忙代玄麒麟对息吹赔礼。

二殿下说破了嘴稳住形势,玄麒麟却不领情,「不是误会,我就是故意揍他的。」是个年轻小夥子的声音,玄麒麟幻化成人形,模样翩翩俊朗,麦色的肌肤在一众白皙的神族中格外显眼。

河伯怒斥玄麒麟,「青楠住口。」青楠这名字听着耳熟,兴许河伯或朋林提过吧。

「河伯,我找到她了,她就是……。」

玄麒麟兴高采烈想说些什麽,朱华殿下猛然一个右勾拳打在他左脸,「唉呦我的天,好大一只苍蝇啊!」玄麒麟嘴角流血,朱华殿下力道不小,怕是玄麒麟的牙得掉不少吧。

河伯将玄麒麟拉到一旁说悄悄话,息吹和堇青据理力争、咄咄逼人,可感觉没有我想像中不悦,左右我们都没被玄麒麟伤着,而玄麒麟所为让天宫理亏,天帝身为神族领袖没管教好下属难辞其咎,这个偶发事故绝对能成为息吹谈判的筹码,也难怪他们二人嘴角上扬了。

当所有人都聚焦在息吹与天帝身上时,我背後的树藤外壁传来怪异声响,彷佛众多飞镖射中树藤,声音方传入我耳中,眨眼间那不知名的飞器刺穿了息吹的防护树藤朝我飞来,在我周身留下千疮百孔,剧烈的疼痛使我无力站立,从手、脚、身体到头部全是彻彻底底的贯穿伤,一身淡青色刹那成了鲜红衣裳,地上除了我的血、还残留了许多琉璃般的碎片,我忍着剧痛勉强辨出那是一片片鱼鳞,本该是透明的鳞片染上我的血而艳红,看着真挺漂亮……。

……好疼啊……连动动指头都没了力气……我……会死吗……?

……不……我不能死……我死了息吹会伤心的……我不想他难受……还有丹祈……我还没抱孙子……我不要死……不要……。

「阿音!」朦胧中我看见树藤散开,息吹抱着我、喊着我,但无论他抱我多紧,我仍冷得不住颤抖。

「淼音!」我身旁挤着一堆人,大殿下还没碰到我便被息吹拍开了手。

朱华殿下喊道:「让开,我输真气为她疗伤!」

堇青用扇子压下朱华殿下正在结印的双手,「不可,夫人体质特殊,受不了任何真气。」他转头对远声道:「速请零先生前来。」

「我、我这就去!」远声拖着圆胖身躯急奔而去。

「零先生纵然医术精绝,终究远水救不了近火。」

堇青此话一出,天帝立刻命说:「召药王前来为妖族王后医治。」

「君……。」玄麒麟似乎想说什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在我身上施了不知名的咒术,一层雾膜包覆我的身体。

「青楠,你这是……。」河伯问。

「这是东岳大帝教我的法术,能让她好受些。」虽然我的伤势并未因此好转,可本来生不如死的疼痛一下减缓大半当真要感谢他。

身体舒服了点,我这脑子便不禁胡思乱想,我若真死在天宫,会不会影响神妖两族的和平呢?息吹苦心经营多年,我好怕他会因我前功尽弃,还有我死了之後谁来照顾他、泡茶给他喝呢?难道她要再找个新的女人?不、我不要,一想到哪个陌生女子要躺在他身畔我就伤心又恼火。

「……息……息吹……。」我尽力挤出话语,可声量仍微小到息吹必须将耳朵贴近我嘴巴前才能听清,「……你……不许……不许续弦……。」

「都什麽时候了还胡说八道!」

昏厥前最後的印象是息吹抱着我跑回客居,他为我着急忙慌的样子好迷人,我想永远看着他……永远和他在一起……。

我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亦不知昏迷时发生了什麽,只是期间恍恍惚惚听见诸多争吵声,等我神智足够清晰能看清周围时,第一眼见到的并不是息吹,而是一脸纹面的零先生。

「……怎麽是你……?」我藏不住失望之情,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我还以为一醒来就能看见息吹。

「你懂不懂礼,我跑断了腿来救你,就这态度?」零先生为我号脉。

「……三界中最没资格说我的就是你……。」论起做人处事,零先生要比我不厚道多了。

「能耍嘴皮子表示伤口没事了,那我就不备止疼的汤药了。」零先生真小气,好女不吃眼前亏,我身上的伤口多了去,不止疼怎麽成。

「……我错了……零先生是大好人……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等着。」

零先生出去准备药物,葫由、葫阳趁空替我换了身乾净的衣物,原先的衣服沾上了不少血迹与汗水,换了衣服舒服多了,我看着身上的伤,记得当时明明伤得很重,我都自觉要往生轮回去了,未想一觉醒来伤势大好、甚至还能坐起身来同人说话?零先生和药王实在本领高深。

「息吹呢?」

「王上……王上去和神族说事了。」葫由、葫阳眼神闪烁、说话吱唔,明显在说谎。

他们不会主动骗我,想必是被下了封口令,既如此我又何必难为他们,我换了个话题,「查出是谁想杀我吗?」

「天宫查验了伤您的鳞片,确认那是蛟龙龙鳞。」

「北海龙王吗?」我想蛟龙一族大概唯有北海龙王有这动机。

「王上和天宫也是这麽认为的。」

「他恨息吹出卖他,所以怀恨在心,想杀我或许是想让息吹嚐嚐痛失所爱的滋味吧。」他刻意选择攻击被树藤保护起来的我显然早有预谋。

葫由喂我喝清粥时,我顺手将头发拨到耳後,惊觉那对一直取不下的柳叶耳环不翼而飞,我问起原由,葫由、葫阳心虚地不敢望我,从前他们说这对耳环应是息吹赠我之物,如今却在我重伤後离奇消失,我怎麽想都觉得事有蹊跷,方才问他们息吹在哪儿也不肯说实话,莫不成息吹出事了?

这回我不能再装聋作哑,逼着他们告诉我真相,他们拗不过我终於将一切全盘托出,如他们所说那副耳环确实是息吹为我特制的法器,它能吸收配戴者的病痛,但法器也有它的极限,一旦超出它的承受范围便会自动消失,而先前所吸收的恶气便会回归至施术者身上。

「息吹在哪里?我要见他!」既然耳环没了,息吹定是承受了严重的伤痛,怪不得我恢复神速,根本就是他替我受了这些苦。

「夫人!夫人别急!王上没事的。」

「怎麽可能没事?让开,我要去找息吹!」我一下床便双腿瘫软,我这没用的身体气死我了。

「是真的,王上身体健壮,零先生说了休息两日就好。」

「若是不严重他岂会不来看我?」

「王上这不是怕您看出他受伤追问原因吗?他就是知道您会自责难过,索性躲起来养好身子再来见您。」

他们说的不无道理,这的确像是息吹会做的事,「他真的没事?」

「真的、真的,我们发誓。」我相信这回葫由、葫阳没有说谎,若息吹状况危急,此时外头必是乱成一片,我也不可能在此安静养伤,他们将我扶回床上,「夫人,您虽没有性命之忧,可仍需要好好卧床休养,您也不想王上为您担心吧?」

「你们去告诉息吹我想见他,反正我都知道他的状况了,就让我见见他吧。」不亲眼确认我放心不下。

「好吧,我现在就去找王上。」葫由两难之下仍答应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