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孩子现在多大了?」妈妈又问。

「婚後一年我太太便怀孕了,可惜孩子因为脐带绕颈而胎死腹中。」康叔叔轻轻叹气,「我太太非常难过自责,心理状况一直不稳,没能再怀孕。」

「你一定很伤心吧……」

「嗯……不过我已经看开了,有没有孩子都无所谓。你呢?这几年你过得好吗?」康叔叔转而关心妈妈的近况。

「就我们母女俩,生活过得很简单。」妈妈笑了笑,不想提及过往。

康叔叔非常贴心,只是微笑没再追问。

接下来的用餐时间,妈妈和康叔叔都在聊高中的事,两人越聊越热络,我被他们晾在旁边,只能傻笑、吃东西和欣赏窗外的夜景。

听着他们聊起高中的往事,还有那刚对上眼便马上移开眼神的模样,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们当年是互有好感,只是那个年代比较保守,两人只能把情意深深埋在心底。

似乎察觉到我坐在一旁很无聊,康叔叔忽然转头看着我,笑问:「对了,那个男生是你的同学吗?」

「哪个男生?」我困惑地放下叉子,不明白他在说谁。

「你车祸时帮你做CPR的男生。」

「C……PR?」

「是一位教官帮可珣做心脏按摩,救回可珣的。」妈妈笑笑地说明。

「不对喔。」康叔叔露出意外的神情,「那天我刚好开车经过翻车现场,看到有个男生手忙脚乱地在帮你做CPR,我立刻下车过去帮忙,教官随後也赶了过来。後来才像你们说的一样,教官接手替你做了心脏按摩,让你恢复了呼吸和心跳。」

我闻言一愣,僵硬地转头看向妈妈,妈妈也满脸错愕看着我,显然不清楚这件事。

「那个CPR……」我垂下眼帘有点难以启齿,「有包含……口对口……」

「那只是种急救方式。」像是明白我的心思,康叔叔急速地截断我的话。

那就是有喽!

我把手肘撑在桌上,低下头以指尖按着额头,觉得自己糗到了极点。

「那个男生长什麽模样?」妈妈的声音听来像是在忍耐笑意。

「外表长得斯文俊秀,教官喊他白什麽……」康叔叔想了一下,「你有同学姓白吗?」

有,白尚桓。

那天他目击了案发现场,应该是跟着追过去了。

「咦!」妈妈突地想起什麽,「我记得校长跟班长来医院探望可珣时,那位班长就是姓白。」

这下我头垂得更低了,将脸深埋在掌心里,如果可以,我想整个人埋进地心里。

假如是像「恶作剧之吻」那样,两人在走廊转角因为相撞而接吻,日後回忆起来应该是挺浪漫的。但是CPR……那情景一点都不美好,怎麽想都只有满满的尴尬。

「既然班长也有帮忙急救,为什麽教官没告诉我们?」妈妈提出疑问。

「可能是班长要求的。」康叔叔猜测着。

「为什麽?」

「换做是高中时期的我,我也会选择隐瞒,怕以後在学校里遇见可珣会尴尬,或变成其他同学讨论的八卦话题。」

「可珣不要太介意。」妈妈安慰般拍拍我的肩头,「就像康叔叔说的,那只是急救方式。」

「总比让教官或司机帮你CPR好吧?」康叔叔居然开我玩笑。

「那太可怕了!」我抬头瘪嘴瞪着他们,不敢想像那画面。「唉呀,你们聊你们的,不要讨论我的事啦!」

「好、好,不讲。」

「吃饭吃饭。」

康叔叔和妈妈相视一笑,我这才发现自己闹别扭的模样,就像在跟父母撒娇。

「话说回来……」康叔叔敛起笑脸,语气转为正经,「虽然班长可能不想被你知道这件事,但是日後如果有机会,我还是希望你能够跟他道谢。」

「为什麽?」我不解地问。

「因为他很努力的在救你。即使学校有教过CPR,但是要我实际操作救人,应该还是有难度的。」

「我也是,要是做不好,反而会害死对方,倒不如不要插手。」妈妈同感附和。

「但是那位班长很勇敢,嘴里背着课本上的急救步骤替你急救,虽然试了几次没有成功,但他没有放弃救你,直到教官接手将你救回,他才虚脱似的瘫坐在地上发愣。」康叔叔详细叙述当时的情况,「那种面对生命逐渐消失,豁出一切去挽救对方却又救不回的心情,当下是非常痛苦和煎熬的。」

「我可以理解。」因为在那一场梦里,白尚桓就是死在我的眼前,想救都救不回来。「我会找机会跟班长说谢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