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没要她真的给出什麽答案,那句「你怎麽了」只是在看她的那一瞬间脱口而出。

她半揽着辛寒往外走,後者的脚步踉踉跄跄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颗颗不断地落下,哭的无声也因此更让人心疼。

「……回、回去……」她的声音很微弱,哆哆嗦嗦,有种奄奄一息的感觉,身子也不断颤抖着。

石头连忙说好,安抚似地一下一下抚过她的背,好让她的气息能够顺点。

经过她们那桌时,石头用手敲了敲桌子,眼神示意坐着的两人这个突发状况,很迅速地,几乎是只有三秒的迟疑,她们便俐落地起身。

顾不上吃到一半的火锅,张方俞起身走到辛寒的另一侧,一把握住她的手。

而玟仔则是拿出手机在栏位上输入了她们宿舍的地址,萤幕上显示两分钟後Uber司机就会到达餐厅的门口。

整个过程没有「你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了」这种千篇一律又无济於事的问题,她们很清楚的知道,当务之急是要把人带离那个场所,其他的等之後再说。

辛寒会跟她们说的,这一点无庸置疑。

回到寝室後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只是嘴唇和脸颊上那股恶心的感觉仍旧挥之不去。不论她洗了多少次脸,刷了多少次牙,那感觉依然残留在上头。

嘴唇被她擦得都破皮了,脸颊也被她磨得通红。

她不敢去想像如果她没有逃开会是怎麽样,李时偡还会对她做出什麽丧心病狂的事情。

人们总说学校是社会的小型缩影,越是成长,你碰的人就越多,形形色色,也就更了解这个世界的善与恶,人性的好与坏。

我们学习的知识会越来越多越来越专业,从最初基础的国英数拓展到地理历史生物理化等等,可是却从来没有一门课是教我们关於感情──尤其爱情。

天之骄子没办法接受失败,抗压力太差,无法承受别人的拒绝。在他们以往的人生轨迹当中,所有的事情都是轻易就能够获得的,又或许不容易得到,但总之是付出一些心力就能够有所斩获的。

可是感情从来都不是这样。

所以他们在被拒绝被放弃後可能从此一蹶不振、愤世嫉俗,或是采取偏激的方式想要获得别人的认同和首肯。

她不帮李时偡找理由。那些荒唐的行径不该被归类於酒後失态,如果不曾动过这样的念头,又怎麽会控制不住?

等她终於从厕所出来之後,她已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只剩下通红的双眼昭示着她刚才哭过的事实。

「……李时偡,你还记得他吗?」她缓缓开口,仔细听还能听见她声音有些不稳。

辛寒的目光落在张方俞身上。培训时候发生的事情只有她们俩知道。

「记得,他对你做了什麽?」

辛寒伸手亮出手腕上鲜红的印痕。

那得有多用力才能到现在都还没消去。

「……被疯狗咬了。」

有些事情不用明讲但是从一些动作就能推敲出前因後果。

辛寒骨子里还是挺保守的,对於男女感情也看得很重。和时下很多年轻男女不同,她自认自己不是花花世界里的花蝴蝶也不愿去窥探,她要和谁在一起、做什麽是她的自由和选择,任谁也无法左右。可今天有些事情的发生打破了她对於世界的了解,当李时偡用污秽不堪的话语羞辱着她的时候、当他的唇贴上她的皮肤的时候、当他的手游走在她身上的时候……

她想把最好的全部都呈现在徐莫凡面前,可这一瞬间,她觉得她自己脏了。

她窝在玟仔怀里,缓缓道出发生的事情,语序有些颠三倒四,原本平复的情绪也渐渐失控。

仨人听着愤怒,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麽好办法。

千篇一律的安慰的话,说来说去也就那麽几句。反覆听着也没办法获得什麽实质性的帮助,顶多……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

唯一想到的正当管道是投诉学校的性平会,可别说要提什麽证据,被轻薄了这件事情放在现今社会不过是芝麻绿豆的小事,说出去也没人会管。

就当被狗咬了。

疯狗。

只能够这样安慰自己。

生日当天发生这样的事情,原本开心的心情蒙上了一层阴影。

闭上双眼一片漆黑,黑暗更加放大人们的观感;安静的空间也让人越发容易胡思乱想。

夜半时分。

辛寒睁着眼看着天花板,耳边是高挂在上方的电扇哗啦哗啦的转动声,她不愿闭上眼睛,一闭上脑中浮现的全都是李时偡对她做的事,一切鲜明的彷佛历历在目。心中极度恐惧和空虚。

依赖是一种很难戒掉的瘾。

当你习惯去依赖一个人的时候,一碰到难题你便会下意识的想要听到他的声音、想要他和你一块儿解决、想要他在你难受的时候陪在你身边……

可当你还未去依赖时,无论是多麽艰困的处境多麽难解的问题你都能够一个人独自面对,坚强的像个百毒不侵的勇士,可一旦上了那个名为依赖的瘾,却变成了易碎品。

手指停在通话键上,一个冲动她几乎就要拨通电话。

想和徐莫凡讲讲话,即便只是单纯的听听他的声音也好。

最後还是理智站占上风,她退出通话的页面。指尖反覆摩娑着他的头像,然後一点一点回味他们的对话内容,一条一条讯息往上翻。

眼睛有些酸涩,不知是盯着萤幕看太久还是怎麽样,眼眶微微湿润。她吸了吸鼻子,正好看到很久以前他发来的一则语音讯息,整个讯息只有六个字,短短三秒钟,她把那则讯息下载下来,戴上耳机按上循环拨放,反覆听了好几十遍才终於缓缓入眠。

──辛寒,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