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微笑着端详他。

高大身躯稍稍蜷缩地颓坐於床沿,他的双手垂靠在靠近膝盖的地方。

他的指节泛白。

我坐在床旁的电脑椅上,歪首望着他垂头落泪的模样。他像只可怜被狠狠抛弃的狗,淋了场打透皮肤,打痛心脏的雨归来。

他被交往三年的席娜甩了,就在三小时前的电话里。分手原因是她对他没感觉了,不过我想那应该可以解释为:她对他以外的男人有感觉了。附带更加有可能的附注:他以外的男人,也对她有感觉了。

女人是不会轻举妄动的。是我就不会。

身为女人,我明白牌桌上的道理。取得更好的牌以前,手上的牌是不会轻易扔的。

「别难过了。」我拍拍他的肩,「她可能只是跟你开玩笑而已。」

听听我说着什麽呢。

笑话。

席娜花了三年抽到更适合的牌面,利益权衡也就把相对无用的丢了,这并不难懂。牌局前的女人哪。

我起身凑近,与他面对面时露出安慰性质的苦笑。好端端一个面容姣好的魁梧男人抬头流露幼小脆弱的眼神,泪眼被房内的日光灯映得烁亮。

「不可能……她都不接我电话了。我去她家,她也不出来见我,让我在外面淋雨……」因哭泣而沙哑的嗓音低沉,他缓慢吐出引人心酸的呢喃,「她不要我了……」

啊,好一个激发母性。

我抿直唇瓣,按捺不住地轻抚他点点胡渣的颔边。他略略粗糙的脸颊沾着雨水与泪水,冷热交融,显得温暖潮湿。

我加重力道以拇指揩去他颊上的水,吻上他的嘴。

窗外风雨簌簌,夜空劈出的、亮晃晃的炙白光线由窗扇映入昏黄的房间,伴随轰咙巨大的雷鸣。

这一吻是不是也让他心里裂出闪电,不知道,但愿有那麽戏剧性的效果就好。我只是想,想稍微调戏这个男人。

想稍微让他忘了哭。

想稍微让他忘了她。

我微笑着离开他柔润的唇,缓缓贴近他耳边。

「她不要你。我要。」

几近气音,语落的瞬间我看见他半卷的衬衫袖下肌群一绷。他双手抓上我的肩膀,为彼此拉开一些距离。

啊啊,只看着我了。

我弯起唇角拨开他捏在我肩头上的手,倾身轻舔他些微上扬的眸尾,涩味一下子在我舌尖漫开。

「等等!等……等一下!」他慌忙避开我的唇,目光震惊,「你……你在做什麽?」像是把言语含在嘴里咀嚼,他以焦躁不安的姿态低声喃喃,「这种事,不可以乱来……」

我一愣,随而抿开笑容,双手将他的脸轻轻捧高一些。

「那怎麽样才不算乱来?你教我。」

他闻言望着我,沉吟了两秒。

「要、要真心的,还有……」

「如果我说,我是真心的呢?」

问句似乎让他看上去更加惶乱,我感到好玩,心底痒呼呼地凑近。

我听见他乱套的鼻息。

「就算真心,一般人也是先看电影什麽的……」他低垂着眼眸,眉头深锁地咕哝,「看电影,约会,看夜景,聊天……」

「哦,循序渐进?」还有进度表呀。

天,真是老派得可爱。

我低笑着坐上他僵硬的大腿,轻力搂着他宽阔的肩。

我咬上他的耳,低声出言。

「可是,我比较喜欢倒着来。」

再重申一次,我只是想稍微调戏这个男人。我发誓。

我想都没想过,这会是我这一生中,最自掘坟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