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不了几页,窗外忽然传来阵阵打桩声,硬生生把我从书中跌宕起伏的剧情中扯了出来。

我禁不住烦扰,把窗户关小一些,走出厨房倒了一杯水,打算待那工程声歇息的时候再读,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却突如其来地在体内蔓延,我无端便心烦意乱起来。

情绪这件事情真是益发难明了。我可以忽视它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可是先前的经验告诉我,不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往往会使人後悔。

我揉了揉自己蹙起的眉,叹一口气,环顾一圈,却实在找不到令我不安的事物。

一切如常,偌大的房间全是我熟悉的事物,没有理由会令我的情绪异常,除了……

我执起桌上那封显眼的粉红信封,翻过正反面看了看,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给小狂」。

孙独浮跟我相识多年,好端端地突然送来这封莫名似情信的东西给我,是抱着甚麽打算?

情信……

我弹了弹信封,不自觉地笑了出声。

用不着猜想,拆开一看便知。

我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把信封剪开一个口子,露出里面洁白无瑕的信纸。正要把它拿出来时,脑中忽然一道电闪雷殛。

不妙,这个月好像是七月啊,那麽今天是……

我拿起手机查看日期。

七月二十日。

陆菁菁的忌日。

不安感的来源。

每年的这天,孙独浮都会邀请我一同去上坟。今天他来,应该也是为这事才对,怎麽我竟不记得了?

摊开信飞快地看完之後,我重重把信拍在桌上,怒火中烧。

很好,非常好。

继陆菁菁以後,我们的孙先生也要跟着她一起共赴黄泉之路了。

他说,他实在无能为力找出陆菁菁吩咐的「弟弟」,既然一切事情都是由他而起,那麽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这个万恶之源是时候该消失了。反正不能守护白霓,他生存在这个世界也没有意义。

他也太妄自尊大了吧?敢问「万恶之源」孙先生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这样做就真的是为我好吗?

就算我跟蓝朗朗最终因为他的牺牲能够走到一起,我又可以轻易把背後付出的人忘记吗?我们的爱背负着的东西该有多麽地沉重?

当时陆菁菁存了必死决心,我也不是她的甚麽人,所以无从阻止。但孙独浮不同,好歹我们也做了几年的「情侣」,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和陆菁菁殊途同归?

我知道孙独浮现在身处何方,但在一小时後,我要负责在一个生日派对上为小朋友扭气球,要去阻止孙独浮的话,就必定赶不上回去上班了。

派对上原定环节缺失会对公司声誉造成很大影响,加上经理也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说不定……保不住这份工作了。

虽说如此,远在他方的他必定不想我被我们之间的羁绊牵绊而背弃自己的意愿吧?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弃孙独浮之於不顾啊!

简单换过了一下衣服,我便火急火燎地冲了下楼,情景似曾相识,一时间竟有些时空倒溯的感觉。

正好开了一辆18M号小巴,看到它车头上写着的大字,我毫不犹豫地便跳上去了。

——开往坟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