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今妃昔比 — 第八十五章 破冰
太后回去了，卢紫宵也带着满腔怒火离开。御帝一手捧着茶杯，抬眼怀疑地看向齐书玉，「玉儿，你是不是早就先算好了？」
「父皇，您怎麽这麽说？」齐书玉笑得满脸无辜。他牵着我落了座，招手让人上茶。
「是啊，玉儿，我也觉得你是先算好的。」嫦将军也一脸严肃地说道。
我低头，去帮两个小娃娃梳理有些散乱的头发。我也觉得齐书玉绝对是算好的。否则，不会一切都这麽刚好。
齐书玉举杯轻啜，接着伸出手指比向蕾儿，带着有些释然的笑容道：「不是我算好的，是她算好的。」
不会吧⋯⋯我惊讶地看向蕾儿，「你？」
「是啊，」她点点头，狡黠一笑，「玉哥哥有料到皇后会选在今天发作，所以预先替嫣小姐找好了路。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就自作主张加了後面那一段。」
「等等等等等等，等一下，这麽说⋯⋯」御帝像是如梦初醒，一下瞪大了眼，「这麽说，你才是真的嫣儿？！」
「皇上，您要保密啊。」蕾儿歪了歪头，有几分恳求，「我当初嫁给玉哥哥後不久就逃跑了，都是嫣小姐给我当替身的。我这回让她有个正式的身份，不为过吧？」
御帝看起来有些接受不能，他头痛地揉了揉脑门，阖眼不说话。
於是众人都保持缄默，我又开始觉得紧张了起来。
「⋯⋯天珞。」
「儿臣在。」
齐书玉立刻起身。
「朕总算知道，你以前那麽多反常跟荒唐的行为是从何而来了。」御帝睁开眼睛，说不清是责备还是感慨地看向齐书玉。
齐书玉尴尬地扯唇一笑。
「还有你，」御帝看向蕾儿，「你这丫头，古灵精怪，这玩笑开得也太大！」
蕾儿嘿嘿两声，作势要跪，「皇上伯伯，我这也是逼不得已嘛。您就大人有大量，放过我这一次吧。」
御帝看了看齐书玉，再看了看嫦将军跟将军夫人，一声叹息，「朕能不放过吗？你跟那边那个，一个是千金，一个是玉儿要保的，朕动得了吗？」
什、什麽？
「那麽皇上的意思是⋯⋯？」嫦若凡手里摇着摺扇，微笑出声。
「来人，传朕旨意，将军嫦柏秀宅心仁厚，收养孤女，实为美事。」御帝笑着摆摆手，不一会儿就有人奉上了笔墨，「这下子，不管是谁，都是名正言顺的千金小姐了吧！」
我还来不及消化完这个神转折，就见齐书玉朝我不容分说地伸出手，接着拉着我起来，施施然行礼，「儿臣多谢父皇！」
我才呆呆地跟着行礼，「民女谢过皇上⋯⋯」
将军夫人一手支着下巴，笑着摇摇头，「太子殿下啊太子殿下，你说要给我跟柏秀一个交代，原来是这麽一个给法。」
齐书玉转身，笑着朝将军夫人鞠躬哈腰，俊俏的脸蛋上带着灿烂的得逞笑意，「伯母，我这也是顺水推舟，有父皇旨意，不论是嫣儿还是若嫣，两人都能有个好名分不是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算计到朕头上来了？」御帝挑眉。
齐书玉厚颜无耻地回答：「是的。」
御帝瞪着他好一会儿，最後顶不住地笑了出来。一时之间，众人都笑成一团。
～～～
走出绮罗殿好半晌，我才意识过来到底是发生什麽事了。
就结果而言，现在是不是⋯⋯暂时没有危险了？
一手牵着一个小娃娃，掌心里的柔软粉嫩小手触感肉呼呼的，很是真实，我呆呆地捏了两下，这才如释重负地笑出声来。
「娘亲，」俩娃娃抬头看我，圆滚滚的黑亮大眼好奇地眨巴着，「你在笑什麽？」
「没什麽。」我抿着嘴，笑望着他们俩挣脱我的掌握跑去追着蝴蝶玩。
後头，传来齐书玉的声音：「若嫣，你在想什麽？」
我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午後的阳光已经稍微西斜，很暖，落在人身上漫开一股轻柔的温度，像是一层薄薄的金黄纱帐。他就从那道金黄的光线里缓缓走了过来，一身的湛蓝在阳光下晕开成一抹鲜艳的氤氲，像是湿润的画纸上一道明媚的痕迹。
白皙秀气的脸庞，俊美得盛气凌人，但是在暖和的阳光里，他那刀锋凿出来一般的线条似乎也柔了几分；唇角勾着浅浅的笑，明明是一弯极为邪气魅惑的弧度，但是在这样的氛围里，竟也平白多了一丝温顺和煦。
他看着我，一双销魂凤眼狭长幽深，墨黑的眸底洒落了星星点点的光，宛如珠玉琳琅，闪烁间晕染开满目璀璨笑意，让那双眼好像成了漩涡，深邃而充满无声的诱惑。
那样一个俊俏的人，周身气息宛如谪仙云淡风轻，偏偏他带着笑，看上去妖魅邪气。风华绝代，亦妖亦仙，诱人沉沦。
我眨了眨眼，敛下目光，定了定神。
他走到我面前，站定了脚步，又轻声问了一次：「若嫣，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什麽？我在想，齐书玉好像也不是那麽没用、那麽不能依靠。
「我在想，那个风流花心的玉太子，竟也有这样误打误撞逞了一次威风的时候。」我说着，转身继续迈开了步伐。
「第一，我不风流，也不花心。从头到尾，我就只要你一个。」他小跑几步，赶上了我，和我并肩而行，「第二，我并不是误打误撞。在带你回来後不久，我就在为这样的情况做准备了。」
「哦？说来听听？」我瞥他一眼。
「让皇祖母见你也好，让父皇找你过去也罢，都是为了让他们觉得你是真的嫦若嫣。」他的语气淡然而轻松，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之类的小事，「我还去了将军府一趟，因为我要请伯父伯母愿意当你是他们的女儿，这样子才真的万无一失。」
「就这样？」我挑眉，失笑。
「这样当然不够。」他笑出了声。我的手上多了一股温热的重量，他的手指修长而乾净，粗糙的指腹在我的手背上徐徐摩挲。我没甩开他，只静静地听他继续说：「伯父伯母答应帮我的忙，但是条件是我要让蕾儿平安无事，所以我就去找了蕾儿。我们讨论出来的结论是，乾脆破罐子摔碎，把一切说开。」
「所以⋯⋯」我缓缓地道出二字，几乎可以勾勒出整个事件的始末轮廓。
「所以我让蕾儿故意出现在卢紫宵面前，」他低低地笑，一脸的奸诈狡猾，「我知道她一心想揭露你，所以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的。」
「而她就真的傻傻照着你的安排去走了？」我有点接受不能地摇摇头。卢紫宵这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跟我心中那个根深蒂固的心狠手辣精明干练的皇后形象有点反差。
「不是她笨，是本太子神机妙算，算到她除了这条路，别无他法。」清雅嗓音低柔含笑，语气洋洋得意。
我翻了个白眼，接着突然想起了什麽，立刻很严肃地问道：「将军夫人告诉我，卢紫宵从最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假的，蕾儿才是真的。所以她一直要针对我，从头到尾她都只想让我走投无路，你知道原因吗？」
「现在还不知道。」他勾着唇，不等我翻白眼他又立刻大言不惭地道：「不过之後我会知道的。」
我顺应心情给了他一个大白眼，甩开他的手迳自加快了脚步。
「若嫣，你不信我？」
「⋯⋯」我没理他，走得更急。
他赶上来，我能听到他声音里的笑意，「你信我。」
我紧急煞车，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他，「⋯⋯你哪来的自信。」
他眉眼染了笑，薄润的唇是嫩嫩的粉色，勾起的坏笑邪气横生，让他一张俊魅脸庞越发诱人，活脱脱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孽。
「凭我是齐书玉。」他唇角邪魅的笑容扩大，放肆得毫不在意。
两只大掌牵住我的手，稳稳的，实实的，挣脱不开。他低下脸来，额头抵着我的，整张俊脸霸道地占据住我的整个视野，说话间的热气能吹到我脸上，「凭我，是要保护你一辈子的夫君。」
大眼瞪小眼好半晌，我在几乎要变成斗鸡眼的状况下，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来：「⋯⋯我不信你。」
「由不得你不信，」他语气很沉，坚定而不容质疑，「因为我会证明给你看！」
我数着他根根分明的睫，死死盯着他的眼，头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
一红一黄的骏马奔驰在道路上，扬起了大片尘土。
「驾！」素手挥鞭，男女莫辨的中性嗓音清亮地喊，「彤云，加把劲！咱们看今晚能不能到迎夏山庄。」
枣红的马儿嘶叫一声，四条腿撒得更欢。马匹上一身白衣的人也笑得更加开怀。
「世子爷毋须担忧，按着路程算来，今日酉时之前我们就能抵达扫尘都了。」另一道温润嗓音柔和地道。奶油色的马匹上骑着一道鹅黄纤瘦身影，不紧不慢地跟在後头。
「哎，大夫你不懂，我要是没在今晚踏进皇上的地盘里，和璇一定会千方百计要把我逮回去的⋯⋯」哀怨的语气，他整张脸就像一朵即将凋零的牡丹花，无精打采的。
薛仲敏看着陷入低气压的楚忘玑，好奇地问道：「楚小姐逮你回去要干什麽？」
楚忘玑瞄了对方一眼，要不是正拉着缰绳他绝对要抱头哀嚎了，「她要逮我回去成亲！」
「成亲啊？」薛仲敏事不关己地点点头，策马与楚忘玑拉开了一点距离，才继续说风凉话：「成亲好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楚忘玑回过头去狠狠瞪了他一眼，然而在对上那双遮掩在镜片後方的笑吟吟妖娆黑眸之後打了个冷颤，很没挡头地移开了视线。
「成亲哪里好，要我对着一个全然陌生的姑娘过一辈子？我才不要！」他语气浮夸地嚷，又甩了一次马鞭抽在马屁股上。
「意思是如果对象是你中意的，你不反对成亲？」薛仲敏扶了扶金丝边镜架，慢悠悠地道。
「对⋯⋯等等这个不关你的事吧！你自己都没成亲管我做什麽！」楚忘玑回头瞪过去一眼，「我没记错的话你可还比我大了五、六岁吧？」
薛仲敏笑得温文儒雅，「不关世子爷的事。」
「⋯⋯」楚忘玑不禁为之气结，「行了！你闭嘴！我也闭嘴！跟你一同赶路真是小爷我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
从遇到的那天起就不断地在挑起话题、被吐槽被攻击、气到无法反击这样的循环里无限轮回。他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在齐书玉跟欧阳多星这等祸害的摧残下应该已经足够强大，偏偏还是对付不了薛仲敏。
薛仲敏但笑不语。
不远处，高耸的城墙已映入眼帘。
～～～
预告～第八十六章楚忘玑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