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黑戈壁这伤心地之後,我们满怀期望前往阴山大草原。

师父说,阴山大草原晴朗开阔,是边境与中原来往的旅人最喜欢的补给地,那里有一座废弃巨船样貌的黑市,来往的行人不论身分,都可以在那里交易取得需要的物资。

其中,藏剑叶家底下的茶馆最广为人知,却不是以其中餐点扬名,而是茶馆常发布简单的任务,变相地赞助来往旅人。许多流浪者经过时,不免会前往询问,或许是采摘鲜花、蒐集蜂蜜、捡拾柴火,也或许是刚好有天青石、烟雨时可以哄哄叶家少爷。虽然报酬只有五金,但是每天前去必定会有可以接的单,对於囊中羞涩的游子不无少补。

只不过,师父提醒道,一般人经过茶馆为了以示尊敬与礼貌,都不会亮出阵营标志,甚至对立阵营者也不会在此地动手。

可有些人许是匆忙之下来不及收起,许是单纯忘记,这些人就会成为好战份子的下手对象,专门蹲在茶馆附近等待毫无防备的冒失者上门。

不过茶馆主人赵姑娘已扬言,断不可在她门前惹下命债,所以顶多殴人重伤,被雇来保护旅人的隐元会便会出手制止。各方势力都不愿意为了几个人头而被茶馆列为拒绝往来户,是以合资请了隐元会做中介势力,共同压下势力内的极端份子。

说到这里,师父感慨了一下。

「以前赵姑娘在长安经营茶馆,後来才搬到草原的。还记得有一次为师在茶馆附近和朋友切磋,不小心波及到嚣张别着浩气标志的耗子,那人就找了帮会的人一起把为师和友人埋在茶馆旁。」

「本来嘛,是我们波及到他在先,有一点点理亏。他找人反击我们也算认了,江湖行走的不都把脑袋别在裤腰上?可惜就是他们一时得意,丢下一句『不知道这里是我们帮会的管区吗?』惹怒一旁默不作声围观的恶人,他就这麽大喊一声『有浩气的在茶馆欺负咱恶人兄弟!』。」

「然後,两边就在茶馆前打起来了。」

「再然後,由於动静不小,不少阵营弟子奔走相告说有架可打,吸引了一群好战分子二话不说来了就加入战局,变成阵营大混战。」师父一脸怀念,「隐元会的常驻人员只有两三个,任他们武力超群也拦阻不了,所以这一场直打到夜半才被他们紧急召来的人手强行分开。」

「而为师,早在恶人帮会转移对方注意力时,就和友人去疗伤啦哈哈!」

师父放声大笑,尽是畅快。

我顿了顿、赞叹道:「能引起这样的战争,师父真是……祸水啊!」

师父笑骂了一句:「你的语文是武僧教的吗?」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首乐府诗在我看到这片草原风光时,不由得浮现。我言语笨拙,再想不出更多词来描述它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便在这片辽阔的天地奔走,逐一拜访前辈们。偶尔,也会参与当地民族的篝火晚会,听他们唱一曲欢快、看她们舞一番轻灵;又或者看师父豪迈喝酒、大口吃肉,下场和姑娘们跳舞嬉闹,和回族勇士比武大笑。

此时江湖远了,生活才展现在眼前。

当然,草原也住了人,这片广袤的地域被各种势力分割,自然不可能真的没有恩怨纠纷。只不过我们身为过客,姑且专心地做个客人吧!

也许、我该尝试看看喝点酒?

「哈哈、」师父随意地躺在草地上,手边还有一只喝空的碗,眼角微醺,已显露几分醉态,「小和尚啊小和尚,这草原的马奶酒可不是新手可以随便尝试的。酒醉失态事小,一醉不醒事大……不过若能看到你没了这正经八百的样子,倒也有趣,哈哈哈──」

我看了看师父本就没什麽布料的衣衫更加凌乱,几乎遮不住什麽,却又遮住了什麽,若隐若现,平添几分媚态撩人,不禁真诚地点点头,「这草原马奶酒确实劲头颇大。」

「师父喝多了,徒弟扶你回去吧。」我一脸正直地把师父打横抱起,走回借宿的营帐。

一晃眼十几天过去,这次收获的六件装备还不错,能发挥洗髓经最大威力的内防没带重复的,让师父稍感欣慰。

「带着这股气势,直奔五台山吧!」

五台山啊……我双眼放光,满是期待之色。

「想去参拜?」师父精准的说出我的小心思。

我腼腆地摸摸光头,道:「贫僧久未礼佛,而五台山多佛寺禅院,名僧众多,若有机会,弟子希望能和诸僧交流一二。」说完,我一脸期盼地看着师父。

师父不客气地拍拍我的头,神气地下巴一昂,「为师准了!」

「多谢师父!」

从大草原往舞台山走,地形起伏越见明显,丘陵山地一片翠绿,郁郁葱葱,鲜艳可爱。

我们前去挑战的第一位前辈,正巧住在佛光寺山脚下台怀镇外,师父言道,可惜没遇上无遮大会,否则我们还能帮忙运送佛像、木材等物资上山,赚点人情声望与谢礼。

当天下午我上佛光寺挂单,师父则往台怀寺寻客栈去。

那半天我重新沐浴在檀香袅袅、木鱼共念经声满耳之下,心底升起一股眷恋之情。

如果没有遇见师父,我很可能早早就重归少林寺,让那点江湖梦彻底消散在佛寺的庄严威重之下了。

其实、也就是年少时的一点热情,成为了我走到如今的起点。

假使当年我已平静如斯,是否已早早成家立业?还是就与父母一同葬在那场屠杀之中?

来时偶然,亦为必然。

多年以来这八个字始终环绕於心,让我坚信一切的因果自有度,没有偏差的可能。天已注定我活下来必须历亲人故去之痛後沉淀,再遭情劫磨心境,那麽纵使有时会怅然会心涩,也不必再多花时间後悔,想那无可能的「早知道」。

一夜静心打坐,虽无眠隔日却精神奕奕。

当我下山寻往师父打尖处,却看到师父端着破碗,蹲在客栈旁,竟是干起了老本行。

「前面黑长直的万花兄弟,给点吃饭钱吧!」我远远看到师父嘻皮笑脸地朝着路过的黑衣紫绣,穿着万花谷服饰的男子搭讪道。

「丐哥好不害臊啊?出来乞讨还穿着一身朔雪套装,你们帮主会心痛的。」那万花弟子倒也促狭,停下脚步和师父开始对话。

「哎,兄弟你可误会我了!这身朔雪可是我卖命换来的,就图它凉快,哪里知道没地方放钱,这不、没法吃饭了!」师父一本正经地瞎扯,也不知道几年前拿千两黄金砸我的是谁呢……

我不过就得了一块小巧奇趣的金砖,顺手寄给师父聊表孝敬。师父居然回以千两碎金,收到信使包裹时我都哭笑不得了。

当时与我同行的方兄还嘲笑我太穷了,连师父也看不下去。

贫僧贫僧,这自称倒也不只是谦逊。

此时那万花弟子似笑非笑,突然朝我这里看来,示意道:「哪、你徒弟来了。真没钱吃饭就叫他出去化缘呗!在五台山化缘铁定管你俩都能饱。」

「……原来是认识的啊。」师父眼角一抽,原先「工作」的热情顿消,又是一身懒散气质。

「方兄。」我这才走上前,双手合十与他行礼。

「唷,大师,许久不见,终於缠回你师父身边了?」方兄一双狐狸眼满是促狭,引得我一阵紧张。

「方兄说笑了。」说完我赶紧接着介绍他二人认识。

「师父,这是我曾提过的方见知方兄,是道长的情缘。方兄,这是我师父墨殷。」

「久闻大名,司予的师父。你这徒弟可是崇拜你得很,在沙漠那是天天跟我们唠叨你的事蹟,现在终於见到啦!果然不负咱小司的挂念,确实不一般。」

师父「哦」了一声,饶富趣味地看了我一眼,令我心如擂鼓,冷汗都冒出来了。

「幸会,司予的朋友。谢你提点了他不少事情啦!司予对於能交上朋友总是格外开心,就是这不善与人交流的性子,还要你们多多带他认识更多人。」在面对不大熟的人,师父好像正经了一些?还是在面对徒弟的事时,才会这般正经呢?

方兄啧啧两声,调笑道:「不成不成,我和阿阡要过两人世界,目标闪遍天下单身狗,立志同被火烧死。你自家徒儿自己带,何况他可喜欢黏着你了,只是不善交流,总不敢说。不信你问问?」

我、我真不知道该感激方兄还是完成他的心愿烧死他……

然而师父并没有顺着他的话真来问我,好似不把方兄明显逗我的话放在心上,另起话题道:「在过两人世界前,要不要和我、司予,以及我亲传弟子一起去挑战梵空禅院?正好凑五个人,带他认识这种秘境,以後就好自己玩。」

方兄挑挑眉,声明道:「我可是主修花间游,顶多能为阿阡离经易道,可没心力一次照顾四个人。」

「放心放心,早听司予说过了。我那亲传是个主修补天诀的毒哥,兴趣是挑战秘境,嗜好是打败菁英,护我们平安足矣。若你们能行,我这就传信召他过来,就十几天的功夫。正好我还在带司予挑战那二十四位前辈凑装备,这十几天跑完五台山够了。」

方兄听完爽快点头,「行!带新人嘛,阿阡和我最大爱了,何况是带小司?你们准备好了直管往梵空禅院来,我和阿阡先行一步去那里等了。」

见我愣神间他们便达成共识,约定了一起挑战禅院,我不禁後知後觉地忐忑起来。

虽然知道是专门带我……虽然他们都是熟人……但是「传说中」五人同心协力闯过层层阵法、挑战各个关主,一同换取宝物奖励的秘境之行……还是让我感到有点儿紧张。

脱後腿是注定的、笨拙是注定的,然而这紧张忐忑,显然也是注定的心态过度,唉!

是说前天我触发了茶馆小奇遇,才知道720菁英是被悬赏的#吐

不管了、文里还是写成前辈高人,否则不合理啊(’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