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火如荼魔鬼训练了三天,决赛终於来临,纬荷起了个大清早,於约定集合时间提早一小时守在拉下铁卷门的活动中心门口。

「早。」陆陆续续有人来到,互相问安络绎不绝,加油打气声更是一早就没少。

行前十分钟,才看到Sun的身影缓步往她的方向走来。

「队长早安。」进退维艰她只好率先问早,三两聊着的众人闻得她的声音,才跟着出声,一时间又是一阵哄杂。明星光环在身,有时也是挺没个安生。纬荷心里如是感慨,绝对不是因为某人的注意力被分走而酸葡萄心理。

其实他在她身上的注意愈少愈好,她才不会觉得自己是高攀而抬不起头,即使喜欢他。

「听说你是第一个到的,六点多就在这边了。」李牧醒微笑,清晨微阳暖暖映在背後,整个人神清气爽。

「你听谁说的?」她询问。

事实上她六点就到了,不过一直到六点四十才看到下一个人。

「是子惜,她差不多二十分的时候走进来,忘记买早餐又走了出去,说看到你人已经在这边了。」他一指身後不远处的海王星学姐,後者对她善意的笑笑,那婉约纯净的弯弯眉眼让她紧绷的心神稍微放松。

饶是他做得再隐匿,还是躲不过队员们八卦的耳目。这几天她已经平白接受不少别有深意的眼光了。

自从知道李牧醒的另一重身分,她和他相处总有股淡淡尴尬。她不相信他没有察觉,只是很热衷於维持两人的关系。她还在想要说些什麽不要让他的苦心又白费,抬眸见他已弯下腰凑到眼前,吓她一跳。

「你黑眼圈怎麽这麽重。」他突然伸出手,手掌距离她的脸只有几公分,拇指摩挲她的下眼睑,「重得好像卧蚕一样。」说着他又调皮拨弄那块浮肿的乌青。

「我昨天没睡好。」几乎是整晚睁眼未眠。

她的眼皮快速跳动想要摆脱骚扰,多亏有肚子咕噜噜仗义直言,她羞赧:「听你一说我才想起,我也忘记买早餐了呵呵……」

他停下动作,灿然一笑,从身後拿出两袋一模一样的食物晃悠在她眼前,她的口水都要变成钟摆了,「唉呀真是走运,我刚才觉得很饿买了两份早餐,现在又觉得会吃不下,一份你就帮我吃掉吧!」

「你一定是特地买的,不要以为这样讲就可以消除我欠你人情的惭愧感。」她瞋他一眼,还是接过塑胶袋,里头的煎包豆浆比什麽感有份量多了,吃饱再谈!

李牧醒很满意的点点头,转而张望四周。那家伙怎麽还没来?

直到整点出发前,哈彦柏的房车都驶进校园来载人了,林墨才姗姗来迟。当李牧醒看清他手里的提袋,笑容浅了几分。

队员们的焦点都被哈彦柏吸了去,副队长的驾到没像队长一样引起骚动。他迳自走到两人身边。

「哇,看不出原来林墨学长食量这麽大!」现在看到不苟言笑的他,都比见到笑脸迎人的木星学长自在。纬荷大胆往他早餐袋里一望,两个鲔鱼蛋三明治和两杯红茶,「你是主力,吃饱来好上路!呃,不对,我的意思是补足能量,元气满满才能技压群雄!」

林墨只是淡淡看她一眼,而後定在李牧醒脸上,启唇:「我才不像某人,明明饿得很还要装大度。」

她低头看着自己咬一半的煎包,惭愧感一箭穿心。他拍拍她的头,示意她安心吃并且先上车。

眼前的房车就是当时快闪表演看到的那一台,如今自己也有资格坐进去了。她难掩兴奋。

看着纬荷滑开车门的纤瘦背影,李牧醒用力顶了一下身边那根木头,促狭:「我才不像某人,明明大度得很还要装很饿。」

那份多出来的根本就是存心为她准备的吧。

林墨直视前方不语,眸底沉静,只在李牧醒也跨出步伐时扶上他的手臂。

就算行动稍慢、有些使不上力,他还是甩开了林墨的搀扶。今天是决赛,即使完全发挥的机率微乎其微,他也要尽自己的力量完成这一天。他给他一个骄傲的眼神。

镁光灯的亮度还是那麽熟悉,辉映着他的热情。

自从得知自己生了那种病,不得不退队休学,便无数次设想过重回舞台会是怎样的振奋,那些曾经远去的荣耀与欢腾,如今好像再次唾手可得。

面对着台下掌声欢迎的评审观众,和席上那大大的『全国大专院校街舞大赛总决赛』红布条,李牧醒多想把整个空间缩小,再缩小,放在掌心视若珍宝。

几张数届决赛交手过的老面孔,已经不分敌我高呼着他的回归。

他回来了,Sun回来了。

在情绪激昂的最高点,肢体与节奏激荡出最有力的一舞开端。气宇轩昂,快速流畅,自信跃动,身体跟着电音一颦一笑,酷帅有劲,矫健若飞,时而鼎立於天地,时而隐伏在地心;仰望能触及日月,俯首能傲视人间,或倾斜或巍峨,无不酝酿着最终爆发的瞬间……直到汗如瀑布,神经被震撼得无所适从,不听命令。

猛然像神经断裂,他无法发力,没有支撑的直直扑倒在场上。纵有壮志凌霄,此刻却连让自己不要如此狼狈的余力都没有。

即将面临走位,身体却全然失控,将一切狠狠粉碎。

全员手脚交替着舞步,整齐移动到定位,徒留他在场中央匍匐不起,席下喧哗渐起。

他知道,终究躲不过了。

林墨和纬荷惊骇的对看一眼,眼波交递间,他再也无法冷静完成这场重要的表演,停下所有动作一心冲向那人身边。

「救护车!」林墨蓦然哑吼,好似撕心裂肺。眼镜歪斜,汗凝在唇边,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焦急。他一把抱起李牧醒,往台下飞奔而去。

纬荷吓愣在原地,从头冷到脚底。脑里闪过许多年前妹妹病发的那一幕,小小身躯倒地不起,彷佛与眼前之景重叠,那麽残忍而清晰。

向荷、Sun,和那不可告人的病。

李牧醒。

她模糊看见海王星学姐镇定站出,带领大家向台下深深敬礼,两行清泪再也忍不住滑落。

被林墨很没志气的公主抱着,他的眸光不屈不挠穿越人群锁定她,动了动乾裂的唇,多想告诉她,即使病魔冻结了李牧醒的身体,但舞魂不灭,你要深深记住他曾闪耀过的每一道舞姿。

不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