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司守里自然也因为这件寻恩事件,引起不小骚动。不管是司守里的人还是衙门的人各个乱哄哄穿梭在四处,急切的找着某个人。

「方桓大人,您在哪阿!」

「方桓大人,文吏部的大人来找您了!」

「方桓大人在不在,官老爷来这要找您商量!」

「方桓大人──」起此比落地喊叫,以及让许多某某大人乾等,这情景十分诡异却又说不上来的好笑。

而大家口口声声喊着的方桓大人,却是早早躲到後山一隅,身躺青草、鼻嗅山风,好不惬意宜人。

「是说桓哥你这样跑出来好吗?」被人称唤的方桓冷哼一声,睁都不睁眼。「现在这街上满是衙门的人,你这样不管好吗?」

接着又是一哼,但立马又传来询问嗓音。「我说这朝廷之中,也有很多人关心那恩人的下落吧。」

嗯哼声又起。

「你知道其实不只朝廷,其实连我都满在意的。」语落,就见那嗯哼不停的家伙终於睁开眼看向自己。孙金禹随即笑开嘴,殷勤道:「不如你同我说说吧。」

方桓见状,却是冷冷撇嘴:「不晓得、不明白,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说了只是白说,不想浪费口水。」

「怎会不晓得、怎会浪费口水,这事发生得挺有趣的,一日之内这全守京谁不知道朝廷红人段兰律在找个大脚丫子恩人。衙门现今还大张旗鼓、满街满巷的穿梭,就为了找那不知是真是假的救命恩人,实在绝景。」

瞧他兴趣富饶,方桓直起身,「身为未来国主的禹太子,对朝堂置身事外,却对这些儿戏反而兴致勃勃,真是让人堪忧。」

孙金禹撇眼,毫不在意被训示。「桓哥才总是两极呢。你阿,不是事事认真就是事事不管,我可是任何事都是适度关心,陛下现在身子还硬朗的很,我管什麽朝堂。况且,现在置身事外的可是你这郡司守主事大人喔。」孙金禹说得令方桓无法反驳,所幸侧身一转又躺下。

见状,孙金禹摇晃他身躯。「桓哥,你不跟我说我要怎麽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阿。」

「今日晚晌去茶楼,说书人就会满腹起承转合有意思的给你解说了,他们那种人很有能耐打听到守京角落发生的各个事情,以此生存。」

孙金禹也略有所同道:「确实!那些说书人还真是厉害,我在说书人那听过段纹人因饲养的鸟儿飞走,让大批人帮他抓鸟,最後还是金皞帮他找回鸟的,未此却被那些想讨好段纹人的家伙怀恨在心。」有趣地笑了声接着道:「在更之前是两位文官府邸的千金,为了他在街上大打出手,可还劳动陛下下旨让那两位千金在家闭门思过,再上上上回──」

「你也中了段兰律的毒,是不?」没想到他提个说书人就开启这家伙听过的无聊往事。

「不是毒,是觉得有他在感觉就有很多趣事能听。」

听他说法,不禁脱口而出:「你的意思是像在看戏台扮戏?」

「差不多是这意思。」瞧他还回应的认真,方桓扯唇一哼。「果真是让人堪忧呀。」

「不过这回不能单纯当看戏吧。」他意有所指的说法让方桓沉默,接着瞅他道:「要让你闭嘴赶紧回宫,看来还是得说了我才能耳根子清净。」

「不亏是知我莫若方桓大人阿。」

瞧他得意的笑,方桓却是无感的撇开视线迎向前方。「段兰律声称在归府路途上某一暗处被袭击勒颈,故人证,没有,被袭击动机,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手深吸一气,又道:「故而从那种被攻击部位,我推断这无法看做一般强盗行为,因此动机,有的。」

「桓哥认为的是动机何为?」

「正因为段兰律是被朝廷所重用的文官,所以命不是更值钱吗,全守京的强盗宵小都知道他有钱有势,但就是碰不得,所以往被买杀还比较合理。」他伸出手指开始细数,「挡人才路,可能。官官相不护,可能。守京第一美男遭妒,可能。淫乐无度看不顺眼,可能。高官红人遭眼红,可能。百百种可能却不如他自行说出来的还好查。」

迎上孙金禹视线,即见他笑容退去神色略显凝重。「既是百百种可能还又因此失手,段纹人又如何其说其因?」

方桓转眼仰望天际,长长深叹。「从段兰律那狡猾的说法听起来,是被百百种可能因素的人『不小心』遭击。」

不小心遭击?

孙金禹张巴着嘴,一脸怎麽可能。方桓见状也深表认同,「我让段兰律把伤痕让我瞧,依伤口来看对方毫无迟疑也没有任何留情,就像是要置他於死,摆明死勒紧着。」

「既然如此这可不是一般仇家案件,你反而发令让衙门去找救命恩人的用意,到底为何?」

方桓躯起单膝,无可奈何道:「因为那位当事人一点都不在乎袭击之人是谁,反而十分要紧救他一命的人是谁。加上我不管怎麽听,都觉得他那家伙在移花接木乱拼故事。」

「怎麽说?」他兴致高昂的问。

「不久前他在外城县被掳的事情,自然可能反被那些脱逃者成针对的对象。所以当衙门报上郡司守那一刻,我便立即前往段纹府,但却见他好整狭已的喝着茶等我上门,一点也不像在深晚发生令人慌神的事,毫不慌张的模样让人看了就想立即转头走人。」随即耳边传来噗嗤笑声,方桓不理继续说:「就如他的总管上衙门所说的内容又重复一遍,但我劈头就问他为何回到府中才报官,他却是一脸稀松平常的说『因为疼啊,所以想先处置这伤痕』。」随即一把拔起野草在手心握紧。「真他大爷的,我真想劈他脑子几回。」

「噗哈哈哈──」孙金禹笑倒一旁,对他所阐述的内容非常有画面。

无视他那事不关己的笑法,接着道:「之後就如我所说的,他不愿把事情太过张扬,只想利用全城找恩人让下手之人有所警惕。」

「想是宣扬自己有如此动用人势的能耐,可如果真是脱逃者计谋怎麽不想先去迎救出首领呢?」

「真他脑子烧洞的能耐,一派胡言乱语真信度根本没几分!不过延寒坝本就羁押在我郡司守,要救也非容易之事。总而言之现在线索不足无法抓人让我闷脑就算了,还被那些关心段兰律的官员烦得要死,本想清心一会才跑来後山,没想到你竟然也跟着来烦。」丢散野草,恶狠瞪他,「关心完就滚回宫里,都已经成亲就稳重些,别老是又独自一人出来瞎晃。」

孙金禹笑到飙出泪,好像听了一个极度有趣的笑话。「唉唷喂,我这肚皮快笑疼死了。」不过听完方桓说的话也从中又找出疑问,止了笑意:「但如果是暗杀,那麽不是想寻求更快的解决方式吗?为何要选择可能会被挣脱甚至有些费时的勒颈手段呢?」

方桓一听神色却显严肃,孙金禹的疑惑他自然想过,如此行径用在杀手的手段自然也合理,但必须思考杀手是以什麽样的出发点选择这样的手段。另外,再细想的话……兵法中派遣精兵行刺之袭,不带任何剑刃的情况下,自然连个系发的绳子也能成为武器。可如此揣测一旦说出,难免说者无意、听者有意而起文武生波,因此他也未想对孙金禹说明。

见状,孙金禹叹气摆手:「好好好,你不想说我也不追问就是,毕竟这直属在你分内之事,我就听该听的就好。」随即转移话题又张口道:「说到成亲,我听说你让陛下给百绯旨婚是吗?」

「是阿,昨个就进宫面圣了。」

瞧他轻描淡写回应,孙金禹却敞开笑。「难怪她脸色这麽难看。」失笑一声:「怎麽,百绯在外太久你舍不得啊。」

「你也脑子烧洞了阿。」冷嘴一撇。「你别说你忘记是你要我这麽做的。」

孙金禹怔楞一秒,目光望向愈趋日下的夕阳,叹笑:「是阿,如果趁这机会让她能好好留在守京也不错。」

瞟觑一眼,方桓冷言:「你明知道那丫头对你有情,不想让她难堪便装不知这份情愫,就连你决定成婚时知道她会伤心,又因此不劝阻她离开守京到西界固守,但後来又总缠着我叨念她不回守京,你到底演哪出戏阿。」

「桓哥你也很坏心呢,明明你也知道我对百绯只是兄妹的情谊而已。」没好气的瞧他一眼,又道:「原本我想让百绯稍微离开我或许就会想通了,但没想到这三年来也不轮替回守京,简直都快让我觉得她要人间蒸发了,所以我才跟你商量怎麽把百绯带回守京呀。」

回想他遇上百绯时的模样,不禁对方桓的作法感到不妥。「虽然百绯突如其来的就回守京,但我可没想到你却用这种束缚的方式留她下来,身为哥哥的我可是不赞成百绯嫁给不喜欢的人。」

瞧他说得理直气壮,但方桓却是觉得这家伙也是顶着一张无害的脸,进而达成自己所要的目的。

斜侧托腮,懒得替自己辩驳。「所以我才请求陛下让她找个文官,如此才能安份待在守京,如果同样是武将那根本白搭。」

「确实甚好,这样一文一武的刚好能平衡,说不定以後生出来的孩子,也不会被如此教育偏颇在武德上。」

瞧他频频颔首,方桓双眼突瞠一把掐住他耳朵警告着。「喂喂喂,这话可别让那丫头听见了,她仅有的就只有武学所得来的军职,你可是还跟人家勾指约定──你守朝廷大事,她护江山国土。」

「小时约定她确实记得比我深切,无形中我倒是给了百绯不少压力,儿时的我也太愚昧了.....」虽被掐得作疼,但也自省一番。

「知道自己蠢就好,但没想到这股蠢到大了还摆脱不了。」摆手,眼中尽是鄙夷。

「说这什麽话,虽然蠢但我心可不坏。我很珍惜每个人的,即便是绝艳、绝顶、绝邪门的段兰律我也是不存偏见的。」

一听,方桓仅是眼神死冷地看他。「这值得骄傲什麽,段兰律在朝廷早掌握不少文官站他一边,如果你不好好振作拥护自己派势,你要怎麽跟他抗衡阿。」此言却未让孙金禹感到紧张,反而甚有把握模样。

「朝廷之事我虽未深入,但我看得出段兰律虽势力渐大,但其中依属的文官也有不少是岳丈那一方的人,所以总结下来段兰律并非自行独大,反而也能说是岳丈一派的,因此身为他婿子的我来说是不会有事的。」他信心满满的朝方桓眨眼,又道:「再加上母后与岳丈还是远亲的关系,既然有血亲关系,我自然更是安怡自得罗。」

方桓瞧他说得天真浪漫,不禁摇头无奈。帝王之家即便有血缘关系,不也因那皇位承袭而反目成仇的大有人在,说到底文启国主会承袭皇位,不也是因为他的长兄孙怀啼因故驾崩而得位吗。

到底还是孙金禹乐观太多,觊觎皇位之人可以是血缘相争,自然也可以是臣子夺位。文太宰的野心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众所皆知,端看时机好坏是否来临罢了。

无声一叹,抬手拍了拍孙金禹脸颊。「总之,你会是个好国主,我会站在你这边的。」

孙金禹大大扯笑一扬。「真好,有桓哥这般厉害的人在我身边,自然安心不少。」

「但前提是我不跟段兰律作事。」

「这、这就让我伤脑筋了呢。」

瞧他装似苦恼,但目光却仍是那麽自信,这便是他的狡猾的地方。那手到擒来的自信总狭藏在那无害的笑容之下,自己却不自知。

不想在多谈段兰律反而关心起另一人。「那丫头呢,你要置她於什麽位子上?她是红家的人,即使非她本人意愿,因她父亲的关系可是被朝廷排挤的。」

悠悠苦笑一声,探望远方道:「百绯如果不是生在任何官场军世,一定会比起现在更加自在许多吧,所以我想如果我成了国主,就认她做义妹让她自由自在不管去哪都好,甚至离开朝廷、军职也好。」

此话却是让方桓沉默。

因为即使承诺的再美好,未来能否真能如此却是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