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長夢如歌 — 之六、哪裡都不要去(4)
「在想什麽？那麽严肃，叫你好几声都没听到。」
听见声音，姜胜允回头就看见笑嘻嘻的朴光海，几个大步向前搭上自己的肩，「胜允啊，近来可好？」
姜胜允哎了一声，也拉起嘴角，「挺好的。」
再度造访电台，这一次是为了团体回归宣传，成员们先进了休息室，姜胜允去了趟洗手间，没想到在走廊碰上。
开播还有几分钟，朴光海提议到露台吹吹风，顺口提到之前的合作曲。原本是开玩笑地说不要顾着行程就忘记了这回事，没想到姜胜允说待会结束後就能去录音。
「哎──诡异。」过来人的直觉总是特别敏锐。「不过既然你都这麽说了，我就不客气了。」
後来前往朴光海工作室的路上，姜胜允主动开了口。
遇上下班车潮，堵在大桥上的时间正好够他从李昕的出现，酒吧的谈话，一直说到他一团乱的担心和苦恼。
这些事难以向队友启齿，可面对这个似乎对什麽事都很通透的前辈，他好像什麽都不必隐藏──反正都会被他看穿。
「这种时候，该怎麽做比较好呢？用前辈的角度来看，我……」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当然我希望不要伤害到任何一方是最好……」
那就只能伤害你自己了喔。这句话朴光海是淡淡地说的。
「你和我是完全不同的类型，我的解决办法如果套在你身上的话会出大事的。不过就算是我，一路以来也还是伤害过很多人，包括我太太。胜允啊，你是善良的孩子我知道，但牺牲自己去成为别人期望的样子，那不是善良，那是胆小鬼。选择未知是要承受後果的。」
遇上红灯，车子慢慢减速，朴光海手搁在方向盘上，食指敲了几下：「人啊，爱啊，这种事是没有什麽道理的。真的要说有什麽答案的话……闭上眼睛的第一个念头，那个就是答案。」
於是姜胜允用力眨了眨眼，抿唇，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後来的日子里，他一直都记得这句话，一直记得那个瞬间脑海里浮现的画面。
「我还是希望你们好好的过。」你们都还很年轻。朴光海後来这麽说道。
那晚录音进行得很顺利，姜胜允回到宿舍也不过午夜的事，他洗了个澡，提早到公司预备，进了练习室才发现崔贤宇正拿着手机在开网路直播，发现站在门旁的他便像看见救星一样招招手：「各位！特别嘉宾来了！」
「什麽啦──」
姜胜允是素颜来的，不是很想入镜，把帽子拉起来後又用手遮着脸，躲到崔贤宇身後和观众打招呼，用自己的手机读留言。
「为什麽这时间在公司吗？嗯……我们等一下有练习，所以待会大家都会来的。」才说着，门外又传来说话的声音，姜胜允探出头去看，喊了一声：「呀朴信！」
「胜允？你怎麽在这？我以为你去约会了……」朴信一边说一边走进来，没注意到姜胜允铁青的脸色和崔贤宇举着的手机，还继续没心没肺地说：「今天被赶回来了？哎一古……」
结果最机灵的是崔贤宇，立刻像没事一样接着说：「什麽赶回来，工作结束了不回来练习，不然像你一样窝在宿舍打游戏啊？」说着，萤幕以外的那只手朝朴信比了中指，才指向手机。
这才後知後觉地用口型问了「在直播吗？」的朴信表情立刻就僵了，顿足几秒转身跑向走廊上还没进房间的成员们，压低声音交谈。
房间里的姜胜允一瞬间收拾好表情，变成贼兮兮笑着的孩子样，「其实我今天原本也以为会被赶回来的，毕竟是跟一直很尊敬的前辈合作……啊，原本没有打算这麽早说出来的，但既然被暴雷了，也没有办法了。」
「不过，这个可以讲吗？」崔贤宇是真的有点担心。
「嗯，我问过前辈了，他说没关系。」姜胜允一边说着，先是立刻发了讯息给朴光海请他帮忙发今天在工作室的照片，才播了合作曲的demo。
留言有时间延迟，关於方才朴信失言的留言现在才出现在手机萤幕上，姜胜允看见那些满版的问号，心凉了一半，还是继续说道：「只能让你们听一点点喔！这是秘密！」
「呀呀呀什麽啊！我们都没听过耶为什麽就这样先暴雷了！」
其他成员们一次全部涌进练习室，突然就热闹起来了，十颗头全部想挤进画面，乱糟糟的声音一下子就压过音乐声，姜胜允笑着退到最後面去，一边收尾：「就到这里！各位敬请期待！很快就会公开的！」
朴信扑到姜胜允身上闹腾：「呀我要偷偷先听！」
「你刚刚胡说八道我为什麽要给你听？」
「对不起啦对不起──」
结束在乱七八糟的画面中，崔贤宇说了下次再见，匆匆忙忙地关了直播。
确定直播结束的那个瞬间就像断电，声音一下子被掐断，气氛十分严肃，一时间没有人讲话，安静到所有人都听得见姜胜允手机震动的声音。
朴光海很快就回了讯息，「发了，怎麽了？」
突发状况，但应该没事。姜胜允回了讯息之後第一个站起身，却是对大家鞠躬：「真的很抱歉，因为我的关系大概又要造成大家困扰了。」
身後的朴信拉着他的手臂要他别这样，姜胜允还是继续说道：「其实很早就想说了，但一直没机会，真的很对不起。上一次和这一次都是。」
「那下一次呢？」崔贤宇抬头看他，平静地说：「你要退出吗？」
「……你什麽意思？」平常不太主动发言的Ven开口，口气不是很好。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崔贤宇站起来，先是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在沉默中走到姜胜允前头。
「姜胜允，你觉得你给我们带来困扰？你到底把我们当什麽？下了班之後就散掉的关系吗？当初出道前我们在那间小不拉基臭得要死的地下室说了什麽你是不是一句都不记得了？」
确认成员的那天，已经是六年前的事。
那天大家都哭了，姜胜允哭得最惨，是难以喘气的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十颗拳头围在一圈宣誓的时候，他想忍住呜咽跟着说话，却忍不住打嗝，结果最後大家都笑出来，团团围在他的身边，再一次把手掌叠在一起。
──从此之後，我们十个就是一体，谁也不准丢下谁，好的坏的，我们都一起承受！
六年前他还矮自己一个跟头，现在已经和他齐高。当时还哭哭啼啼不自觉会躲在哥哥们後头捱骂的那个小孩子，现在总是站在团体之前，用自己的所有保护TEENS这个存在，战战兢兢用尽全力，不敢犯一点小错。
记忆和现实重叠，崔贤宇看着面前的姜胜允，缓缓说道：「你如果还记得我们起的誓，就不要再说对不起。」
半晌才听见姜胜允带着点哭音的回答：「……那我现在该说什麽？」
「你真的不知道？」
姜胜允看向表情还有些严肃的队长，心有些沉。
「……你现在该打电话叫外卖，然後等一下来的时候拿你的卡结帐。」
於是成员们都笑了，一个一个站起身去拍拍他的肩膀，摸摸他的头，像对待那个软软小小的十七岁姜胜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