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燎有个很不好的嗜好。

----她喜欢货腰女。

曾燎不是丑女无盐,相反,即使在再挑剔的人眼中,她也算得上仪容端丽,大度从容。

她也不是性情乖张低俗无聊,相反,她风趣幽默,平易近人。

她白手兴家,生活富饶优越。

事实上,想当她伴侣的人大排长队。

曾燎只是不愿意。

----不愿意花时间精力心思去经营一段爱情,宁愿在寂寞时,买来一夜温暖。

她经历过什麽?当然不是一个美好的故事。

这天,曾燎刚完成一单大生意,身心皆疲,打算放松一下。

她来到同志酒吧,坐在吧台显眼的位置,点了酒,观察着四周,寻找合适的对象。

一位打扮性感的女郎坐到她身旁。

「嗨,你好!我是苏菲亚。」

「苏菲亚,你好,我是曾燎。」

「曾燎?这名字很特别。」

「谢谢。你一个人吗?」

「现在不是了。」

「想喝点什麽?」

「我也喝得差不多了。」苏菲亚瞟了曾燎一眼,说:「这里太吵,不如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天。」

「到我家好吗?」曾燎微笑:「价钱随你开。」

苏菲亚的脸色骤变:「你当我是什麽?」

曾燎收敛笑容,诚恳地说:「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我原谅你了。」苏菲亚咬着唇:「谁叫你是我喜欢的类型呢?我们走吧!」

曾燎轻轻摇头:「对不起,我想我们不适合对方。」

「什麽意思?」

「我喜欢明买明卖。」

苏菲亚用看怪兽的目光瞪着曾燎,最後站起来走掉。

曾燎看着她的背影,自嘲地笑笑,跟自己乾了杯。

这时候,一个娇娆婀娜的女郎来到她眼前。「可以请我喝杯酒麽?」

「当然。」曾燎请对方坐下:「喜欢喝点什麽?」

「威士忌吧!」

曾燎点了酒,跟对方碰杯。「曾燎。」「阮婷芳。」

曾燎看她有点面熟:「我们以前见过麽?」

「应该没有吧!」阮婷芳说:「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我一向在九龙行走,但听行家说,这里的客人比较阔绰。」

曾燎一愣,然後挑眉笑:「也要看对方质素的。」

「那你觉得我怎样?」

「当然是你说多少便多少。」

阮婷芳轻声说:「一万元。」

「很合理。」曾燎再跟她碰杯:「走吧。」

两人回到曾燎家里。

曾燎把阮婷芳带到客房的浴室,跟她说:「这是全新的毛巾牙刷,你可以慢慢沐浴卸妆刷牙,我可以等。」

阮婷芳一听这话便知道这人有洁癖,也不以为意:「好。」

曾燎走进浴室把自己从头到脚洗擦一遍,才回到床上等候。

不久,阮婷芳披着大浴巾出来。

卸妆後的她年轻了好几岁,一张俏脸粉嫩嫩的,浑身散发着乾净清爽的气息。

曾燎轻轻一拉,阮婷芳便倒在床上。

曾燎解开她身上的浴巾,压上去。

阮婷芳的娇躯很柔软、很温暖、很馨香,曾燎有着从没有过的亢奋,在她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印记。

阮婷芳的反应生涩,完全没有风尘味,但曾燎也想过这可能是假装的。

阮婷芳的娇吟低低响起,像是最动听的乐章,让曾燎浑身发烫,不由自主沉溺其中。

最後,阮婷芳软泥般瘫痪在曾燎怀里。

曾燎意犹未尽。

阮婷芳喘着气,按着她的手:「那是一次的价钱。」

曾燎觉得好笑:「不是包夜麽?」

「就一次。」阮婷芳坚持。

「好吧!」曾燎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我还想要,怎麽收费?」

「每次五千。」

「要先付钱麽?」

「不用,但我只收现金,不要支票或其他。」

「没问题。」

这种「钱货两讫」正合曾燎的胃口。她心安理得地,带点疯狂地要她,一次又一次。阮婷芳抽出床头的纸巾,揉成一团,藏在枕头下作记数用。

第二天,曾燎醒过来,看着怀里人儿那雪白娇躯上的丝丝爱痕,有点惊讶昨夜的纵情。

阮婷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早。」「早。」

阮婷芳看见曾燎盯着自己,下意识用薄被遮掩着身体,轻声问:「你还想要麽?」

曾燎想,这女郎总有办法让自己发笑。她笑着摇头。

「不要我便洗澡了。」阮婷芳抓起地上的浴巾,把自己包好,再走进浴室。

曾燎从抽屉中拿出一叠大钞,放在梳妆台上。

阮婷芳换好衣服出来,看见那些钞票,数了数,说声:「谢谢,欢迎下次惠顾。」

曾燎又给她逗笑了。「吃早餐麽?」

「不了,我还要回家换衣服上班。」

「好,再见。」

「再见。」

过了两星期,曾燎与阮婷芳在公司会议室碰面。

她们当然装作不认识对方。

阮婷芳穿着米白色的西装套裙,戴着无框眼镜,淡妆,有股说不出的斯文秀气。

----曾燎怎样也不能把她和那夜妖媚的货腰女联想在一起。

看着阮婷芳一本正经地汇报,曾燎完完没办法集中精神听她在说些什麽,只觉心里有头小猫在搔痒。

下班後,曾燎来到上次的酒吧。

没多久,那化了浓妆,穿着窄衣热裤的阮婷芳走进来,看见曾燎,笑着打招呼:「嗨!真巧!」

「我是专诚来找你的。」曾燎微笑说:「我们先去吃饭,然後回家。当然,吃饭你可以另外收费。」

阮婷芳说:「我有约了。」

「不可以推掉麽?」

「那是熟客。」

曾燎利诱她:「酬劳加倍。」

阮婷芳咬唇:「这个客人不能得罪,要不等完事後,我再到你那里好吗?」

曾炽抱着臂膀直笑,她真是自己的欢乐小姐。「你很需要钱?」

「是的。」阮婷芳认真地说:「我输了股票,还欠财务公司一大笔钱。」

「你欠多少?」

「怎麽?你想包养我?」

「可以考虑。」

「一百万。」阮婷芳说:「为期半年。」

「好。」曾燎故意笑得坏坏的:「但我要你随传随到,而且不能限我要的次数。」

阮婷芳的俏脸飞红:「这个当然。」

「相信你也需要一些时间把事情处理好,我星期天来接你。」

「好。」

阮婷芳再次来到曾燎家里,禁不住在雪白的大床上滚来滚去,心里的喜悦彷佛要破胸而出。

----自己终於来到曾燎身边。

曾燎,这命中的魔星,半年前在堂姐的诊疗所碰过面,阮婷芳便对她一见锺情。

但她知道曾燎不会接受她。

----表姐是心理治疗师,负责跟进曾燎的个案。

阮婷芳知道曾燎一日不解开心结,一日也不能与人发展正常的亲密关系。

阮婷芳只好想办法把自己卖给她。

----阮婷芳没有输股票,没有欠财务公司的钱,她刻意营造一个拜金女的形像。她知道,只有这样,曾燎才会放下戒心。

阮婷芳为了走近曾燎,不惜和真正的货腰女来往,模彷她们的言行举止。

阮婷芳告诉自己,要在这半年之内,占据曾燎的心房。

「婷芳----」她听到曾燎唤她,马上从床上坐起来。「什麽事?」

「肚子饿了麽?」曾燎走进房间:「我煮意大利粉好吗?」

阮婷芳忍不住凑上去轻吻她的唇。

曾燎的身子有点僵,阮婷芳马上说:「让我来煮----我侍候得你满意了,是不是可以多赚些零用?」

曾燎放松眉头,笑着理理她额前碎发:「这个当然。」

两人吃过晚餐,阮婷芳勤快地收拾碗筷、洗乾净,放回厨柜。

阮婷芳把芒果洗净、去皮、切粒,送到曾燎嘴里。

曾燎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殷懃。

曾燎把阮婷芳带到书房,把东西逐一交给她:「门卡、门匙、车匙、手提电话。」

「你不送我附属卡麽?」阮婷芳借势坐到她的大腿上,搂着她的脖子。

曾燎宠溺地刮刮她的鼻尖:「已给你申请了,只等银行寄来。」

「你对我真好。」阮婷芳「啵」一声送上一个香香的响吻。

「还有什麽要求?趁我心情好,都说了吧!」

「下两个月便是圣诞节,不如我们到日本过白色圣诞?」

「我没什麽兴趣去旅行,你要是真的想去,便跟你的朋友去吧!」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阮婷芳瞥见曾燎的笑脸一凝,连忙补充说:「我是去血拼,当然要你在身边付账。」

「不是说已申请了附属卡麽?」曾燎说:「签帐额三十万,足够你花了吧?」

「真阔绰!你是单单对我这麽好,还是对所有女伴也一样?」

曾燎轻笑起来:「当然没分别。」

阮婷芳早猜到她的答案,也不失望:「待你知道我的好,便会有分别了。」

「这麽有自信?」

「当然。」阮婷芳睁着眼睛说谎话:「上一个金主说我是一百分的好情妇。」

「哦?」曾燎一点也不介意她提到前人:「她照顾你多久了?」

「一年左右。」

「既然值一百分,那为什麽不再照顾下去?」

曾燎的神色很认真,阮婷芳知道她不是在讽刺自己。

「人都是贪新忘旧的,不管我有多好,她厌了便是厌了。」阮婷芳幽幽地说。

「对。」曾燎自嘲般笑笑:「这是人类的劣根性,感情什麽的最靠不住,最好是明买明卖,各取所需,即使最後分开了,也不伤神不伤心。」

阮婷芳明白她这偏激的想法根深蒂固,但自己有的是时间和耐心,总有一天会让她改变。

「时间也不早,明天还要上班,不如早点休息吧!」阮婷芳挽着曾燎的手回睡房。

「要按摩服务麽?」阮婷芳问。

「你还懂按摩?」

「我是高手。」阮婷芳让曾燎躺好,跨坐在她的腰背,在她的後颈肩椎用力揉捏起来。

阮婷芳的手势真不错,曾燎很快便昏昏欲睡。

阮婷芳整个人压在曾燎身上,把她抱得满满的,心里很踏实,忍不住亲吻她的耳垂。

曾燎翻身,把阮婷芳圈在臂弯里。「别逗我,否则後果自负!」

阮婷芳在她的胸膛画圈圈:「都是你的了,自然是随你喜欢。」

曾燎笑得邪妄:「那让我好好痛你。」

第二天,阮婷芳强捺住腰酸,早早起床,弄好早餐,才唤醒曾燎。

「燎,起床了。」

「怎麽不多睡一会?」曾燎打着呵欠:「你不累麽?」

「我不想迟到。」

「那有当情妇的还要上朝九晚五的班?」曾燎失笑:「你把工作辞掉,我另外给你双倍工资。」

「那我可不可以到你的公司上班?我不想獃在家里无所事事,这种日子很难过的。」

「也好,你白天当我的助理,晚上暖床----要是表现好,我还会给你奖金。」

「谢谢。」阮婷芳微笑。

阮婷芳回公司办妥离职手续,便来到曾燎的公司报到,曾燎亲自给她安排座位和工作。

透过玻璃,阮婷芳可以看见曾燎忙碌的身影。投入工作的时候,曾燎神色专注英姿凛凛,叫人着迷。

阮婷芳不知道的是,曾燎也会隔着玻璃偷看她。

----公司里的阮婷芳娴静端庄,和家里那娇媚风情的小妖精判若两人,却更惹人遐想翩翩……

「曾小姐,请在这里签名,曾小姐……」

曾燎的绮梦被惊扰,回过神来,一颗心禁不住噗噗乱跳。

阮婷芳看她脸红耳赤眼神闪缩,也知道她脑子里想着坏东西,自己也不禁被传染得脸泛红晕。

曾燎敌不过心中魔鬼诱惑,站起来把窗帘拉上,把门上锁,伸手把阮婷芳拉进怀里。

「燎----」阮婷芳的娇呼给曾燎吞进肚子……

对於曾燎的需索无穷,阮婷芳心里又喜又怕----喜她的热情眷恋,又怕她很快便会生厌。

而最令阮婷芳介怀的,是曾燎动不动便给她钱。

这似乎是曾燎表达感情的唯一方式。

每到这种时候,阮婷芳也会感到丝丝心痛。不是因为自尊心受伤,而是替曾燎难过----她比婴儿还要脆弱,没有勇气坦然接受别人的善待,只有向对方回馈金钱才能让她觉得心安理得。

究竟受了多大的伤害,曾燎才会对人性完全失去信心?阮婷芳发誓要好好补偿她,对她付出加倍爱心,让她敞开心扉。

曾燎和阮婷芳朝夕相对,说不尽的热情缱绻,小日子过得十分欢快。

「燎,过来试试它吧!」阮婷芳手里拿着一件白色的毛衣。

曾燎试穿,嗯,还挺合身,料子款式也很不错。「你的眼光很好,这是什麽牌子?」

「温暖牌。」阮婷芳柔声说。

「可是新牌子?怎麽我从没听过?」

「傻瓜!」阮婷芳白了她一眼。

「咦?」曾燎终於反应过来:「是你亲手织的?」

「你喜欢麽?」

曾燎没有答话,心绪在翻腾----这是她这辈子第一件温暖牌,也是她从来不敢奢望的东西。

曾燎下意识想回书房取支票簿,却从阮婷芳的眼中读到一丝盼求,终於,她凑近阮婷芳,抱着她,亲吻她的发鬓,喃喃地说:「我很喜欢,谢谢你。」

阮婷芳送上香舌。

曾燎像是下了什麽决心,说:「你下星期生日,我们去日本滑雪好麽?」

「真的吗?」阮婷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是你想到马尔代夫潜水?抑或是到米兰买衣服?」

「有你陪着,什麽地方也是好的。」阮婷芳轻轻说。

「你真懂得逗我高兴。」

「这是我的真心话。」阮婷芳直视她的眼睛。

曾燎看到阮婷芳眼里的真挚,心里泛着微酸微甜,紧紧抱着她,不再说话。

阮婷芳静静地听着她的心跳声。

过了好久,曾燎才放开手。

三天後,她们来到北海道。

阮婷芳特别挑选了山林里的小木屋,严格来说,是有点简陋,但在白暟暟的茫茫天地里,却有着相依为命的浪漫。

她们花在滑雪场上的时间不多,反而爱獃在屋子里,看看书,下下棋,或是相偎着看雪花飘扬。

这夜,激情中,阮婷芳抓紧曾燎的肩膀,低声嘶叫:「……燎……我爱你……」

曾燎僵住,徒然离开她的柔躯。

「燎----」阮婷芳一脸惨白。「你听我说……」

曾燎牵牵嘴角:「你要的不过是钱,我给你便是,又何必说谎骗我?」

「我没有骗你,我爱你,难道你一点也感觉不到?」

「什麽叫爱?都是些废话!我俩之间最好还是你卖我买、各取所需、公公道道……」

「真正的公公道道,是我把心给你,你把心给我。」

「除了钱,我什麽也不能给你。」曾燎的声音很冷,双手却在抖。

「你给的每一分钱,我都好好收着,回去便全部还给你----只要能够留在你身边,我别无所求!」

「你始终也会离去的!」曾燎抱着头吼叫。

----那个她,离开了,留下淡淡的一句:「我也相信你终会成功,但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她,回来了,说:「你现在有钱了吧?可以给我多少便给多少……」

----她,再次离开,发来信息:「我总算令你快乐过,我不欠你什麽……」

阮婷芳牢牢抱紧她:「你以前的女友待你不好,让你吃了很多苦,我都知道,我会好好爱你,永远也不会再让你难过!」

曾燎掩着脸,泪水却从指缝里流出来……

第二天,阮婷芳睁开眼睛,身边已没有曾燎的身影。

阮婷芳的心直往下沉----她还是逃了。

阮婷芳想把眼泪忍住,想想又觉得没必要,便任由泪水沿着脸颊徐徐滑落。

「我想过了----」

阮婷芳飞快回头,看见门外人身上披着薄薄雪絮。

「像你这种不要钱的笨女人,可不能让别人白捡了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