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赵品乔都是旁人口中的好榜样,欺骗爸爸说要先去同学家躲雨,让他先去处理车子的事,自己趁机到处乱跑,还是头一回。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但她看着与自己躲在同一个伞下,走路磕磕绊绊的少年,就觉得冒险一次,还是很值得的。

事後回想,她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冲动与勇气,看到楚阳方的状态,头脑一热,直接编了个理由骗爸爸,就为了能多陪在少年身边一会。

注意到身旁有人接近,少年动作迟缓掀了眼皮,眼眶周围一圈红,「做什麽?」

总不能说我知道你很冷,赵品乔小心翼翼地说:「那个……我爸刚刚说他没办法过来,我自己一个人待那边有点怕,想说过来你这边躲躲。」

不会说谎,她眼神飘忽,尾音也藏着颤抖,放平常肯定马上破功,被人听出当中蹊跷。

可楚阳方歪着头,脸色青白,连应声都随便,根本没有心力去关心她是用怎样的神态在说这句话,「……喔。」

赵品乔捏了捏拳头,给自己加油打气,发现楚阳方颊边有抹不易见的粉红,配上他现在趋近於死白的脸,模样有些吓人,「你的脸色很不好……待在这里不回家,是因为不舒服走不动吗?刚好我现在也不急着回家,不如我送你吧!」

「你送我?」楚阳方皱眉,「你刚刚不是说你会怕,怎麽现在又能送我了?」

倒是没否认自己身体不适,楚阳方站直身体,风一吹还跟着摇摇晃晃,像是随时能昏过去的虚弱模样,也就双眼还有光,定睛落在赵品乔身上,窘迫得她整个人缩成一团。

「我……」与少年相反,她脸蛋烧红,连耳垂都像涂了浓艳的腮红,「对不起,我刚刚说谎了,我就是……看你脸色很糟,好像不舒服,才想看看你有没有需要帮忙。」

怕楚阳方不信,赵品乔赶紧补充,「但、但我爸爸真的说不会过来了,才想说如果距离不远,我可以送你一程。」

少女脸皮薄,说这麽一段话已经要她命,几次差点因为过度紧张咬到舌头,连手指尖都在抖,就怕又被少年当面质疑。

楚阳方状态是真的不好,嗓子乾哑,额头渗出细密冷汗,也不知道是怎麽撑到现在还保持清醒的。

他按了按额头穴道,晕眩感只多不少,连逞强的力气都没有了,「你……算了,我家不远,家里也有人,不如你先跟我回去,我再让家里的人把你送回去。」

「好、好的。」

用力点头,赵品乔看他手心捏着手机,想问他家里有人,怎麽不直接打电话让人来接。

下一秒,她又想起保健室发生的事,只好把关於他家庭的疑问,全部吞回肚里。

也知道别人跟自己走在一起会被说话,楚阳方等她答应,拉住她的手腕,扯着傻呼呼的前座往另一条小路跑。

绕过人群,他才抖开雨伞,趁着门边堵着一堆汽机车的混乱场面,飞快离开同学们的视线。

途中,赵品乔走一步,又被大风吹得倒退三步,楚阳方实在看不下去,扣住她的肩膀,说:「过来,你帮我撑伞,专心顾好不要被风吹坏就好,我们赶快走回去。」

和她沾了水,变得冰凉的肌肤不一样,少年的手心灼热,强烈的温差瞬间激起她一身鸡皮疙瘩。

被楚阳方身上的淡淡皂香味包围,赵品乔不敢转头,只是用力掐住伞柄,试图忽略眼角余光所捕捉到,属於少年凹陷的锁骨线条。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庆幸下了一场大雨。

疯狂的雨在他们脚边跌碎成花,剧烈的风在他们耳边呼啸而过,少年被占满的感官知觉,分不出余力去捕捉她忽然凌乱的呼吸。

她也能假装,不曾发现自己突兀加快的心跳声。

似乎已是强弩之末,赵品乔能感觉到楚阳方越走,身体越倾斜,到後面有大半身体都靠在她的背上。

低垂着头,少年的沉沉鼻息抚在她脸侧,即便很快被狂风吹散,依旧留了一抹温热触感,黏在她的细腻肌肤上,难以忽视。

「往哪走?」她不自觉放轻音量,彷佛畏惧惊醒美梦的人。

勉强抬起手,楚阳方指着一条小巷,视线所及的尽头通往一处放满盆栽的红色铁门,门边一名高大男子赤着上身,反覆踱步张望着。

他说:「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