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問暖 — Chapter4.4 若愚
于端拎着一袋不知道装了什麽的东西下车，让盛闭跟着自己走。
偌大的校园、三两成群的学生、蓊郁的荫色，以及各具特色的建筑。
盛闭目不转睛的四处张望，眼里隐隐约约透着光华，好像只要漏看了这些景色和人群中的任何一幕，便会成为一辈子的遗憾一样。
于端停在一栋建筑前，把自己的手机塞给他，道：「你随便逛逛，遇到什麽事打给我，联络人里有一个写着公用号的，拨那个，密码刚刚告诉你了。」
盛闭没搞清楚状况，懵问：「所以你现在要去上课吗？」
「对，你如果不想逛找个地方休息下也行。」于端说：「五十分钟，下课了我打给你，今天这事得谈妥。」
「……好。」
如果待在这儿的代价是谈，他想回家了。
于端放心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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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闭在V大里乱晃，什麽地方都逛一逛、摸一摸，口罩下的嘴微微翘起。
走了将近半小时，他有些脚酸，於是步回了于端上的那栋楼下，想说休息下。
他背靠着树干坐下，把作业拿出来摊在大腿上。
没过多久，意识飘远。
他在一棵树下睡着了，头半悬在肩膀上，长长的睫不搧了。
维持同样的姿势五分钟，他觉得脖子酸、不舒服，於是模模糊糊的呜了声，把作业跟口罩都搁到边上去，躺到乾净且带有阳光温度的绿茵上，微微蜷起身体，闭眼睡着。
余晖於是撒在他纤瘦的身子上，给他的轮廓镀上了层柔和的光晕，平时不怎麽见光的唇也显得多了点血色。
于端下楼的时候就看见了少年。
那一刻的他，就像是融入了风景一样。
躺在那里安睡就是自然而然，因为他就是风景本身。
他迎向他的脚步逐渐缓下，最後停下。
于端没叫醒睡得全无警戒心的小朋友，反而坐到他身侧，就在他旁边支起手肘躺下，端详起盛闭来。
这小子，长得挺好看，但太白了，也太瘦了。
下巴很尖，嘴巴看着蛮小的，鼻子嘛，挺的。
至於眼睛，在他没任何情绪的时候跟动物频道里的鹿有几分相似，看起来……很乖？
于端自己也觉得他形容的怪，目光偏了点，移到了盛闭小巧的耳上。
他看了许久，眼神胶着在上头，眉心蹙起。
深黑色的柔软发丝旁，藏着道疤。
疤痕准确的位置在耳廓底部，直直一条横过耳下，感觉像是被人用刀片割出来的。
盛闭被于端挪动角度看他时弄出的摩娑声吵醒了，他瞳仁里的光由涣散慢慢聚集，嗓音微哑道：「是于端吗？」
「嗯。」于端有些回不过神，思绪还在他那道位置颇奇怪的疤上。
他吸了吸鼻子，声音中带着鼻塞特有的软，「怎麽不叫醒我。」
于端顺应本意，说实话：「看你睡得舒服，没舍得叫。」
他直觉该道歉，可想到道歉，他又联想到了另一件别的。
盛闭坐了会儿，手握成拳，然後松开。
就这麽重复了几次，他才欲言又止的开了口：「对不起。」
在于端略带困惑的注视下，他接着说：「上次，是我的错，因为觉得太丢脸，才走的，我跟你道歉。」他歛下眸光，音量转得更小：「但是、你、你也不能骗我啊……」
乍听之下，这厮好像还委屈上了？
于端心头的某块突然下塌。
他是有个亲弟没错，可他老觉得亲弟的性子太傲，犯错还嘴硬，傲的时候简直能上天去了。
在他还懂得想像的小时候，他老希望自己能有个黏黏糊糊的可爱弟弟，最好有点蠢的更好，这样他能展现哥哥的风范。
结果他弟不知怎样的就长歪了，愿望也没能实现。
倒是路上便宜捡的小朋友……完全符合。
这下于端知道自己的潜意识为何一直驱使他挑衅接近这个小孩了。
不是大智若愚，恰恰相反：这人看着聪明冷漠，实际上有点笨，受逗弄而恹恹的回应时有种别样的乐趣在。
于端此时有股冲动，想把人勾过来，然後把手放在他的发上使劲揉。
尤其那个发质……啧，他有点控制不住手。
抱着复杂的心情，他深深的望了他一眼。
盛闭的头垂得更低，「我、讲错了吗？」
「没有，你说得特别好，我错了。」于端乖乖认错，左手按在右手上，免得自己冲动行事。
真动手的话，小朋友说不定会用眼刀把他射死，或是又说要绝交。
「那，这下完好如初了？」于端手掌面向盛闭，懒洋洋的眨了眨眼。
盛闭伸掌与他的相碰，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
和好了。他道。
「你怎麽这麽好商量。」于端大字躺回原处，颇遗憾的抱怨道：「我还想着你不答应的话，给你送礼物来着呢。」
盛闭茫然的望向他，眼睛里明确的写着，我不懂，你说清点。
于端就是例行公事的胡扯几句，没打算卖关子，很乾脆地把他随身揣着的纸袋给了盛闭，自己则动也没打算动一下，手枕着脑袋阖眼小憩，躺的舒服惬意。
盛闭紧张，扳了扳已经很端正的坐姿，慎重其事的打开。
一个盒子和一本书。
什麽啊。
盛闭先拿了书，然後看着书名，安静了。
书名是《沉默寡言是社交障碍元凶？专家带你找回新自信！》。
「……」盛闭这下是真的不知道该不该收。
有了前一样做惊喜，他不抱期待的提出袋里的盒子。
甫一见到盒上的图示，本来冷恹恹的神情退尽，下意识瞠大眼睛，触电似的偏头看向彷佛置身事外的于端。
是一支手机，名牌，跟于端的一模一样的最新款。
「我不收。」盛闭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就吐了这三字。他说的斩钉截铁，完全没得商量的强硬表露无遗。
他把盒子放回袋子里，然後把纸袋推回于端的腹部旁，力道不轻。
感受到东西的触碰和小朋友凛然的眼神，于端总算纡尊降贵的眯起眼看过去，道：「不收啊？确定不收？」
盛闭背对他，赌气的不开口。
明知故问。
「不收行，早猜到你不会收。」于端一下子坐了起来，道：「也可以，不收的话我就卖给你，你不是有经济来源吗？」
「有，但……」
「让你分期付款。」于端打断他，「十年够吧？每个月给我三百就行。」
「我一定得买吗？」盛闭蔫蔫的问，「这太贵了，我也不是特别需要。」
「嫌贵就免费收，谁让你不肯。」于端漫不经心地往他脑袋揉了两把，「有了手机咱们之後要联络才方便，我接下来会有段时间很忙，没办法天天去学校堵你。再说，朋友嘛，总要多见面聊天才会更熟，感情不散，有金钱做巩固，到时候我喊你你就得出来，想跑也跑不了，我可是债主呢。」
「……好吧。」盛闭不愿意再听他的满嘴歪理，有些被动的接过「大礼」，心里五味杂陈的，自然没注意到一旁趁机得了便宜的于端正盯着自己的大手发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