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眯起漂亮的双眼:「他一直都很喜欢钢琴。」说着指了指角落:「程素为了他,还特地订了有钢琴的包厢。」

那里摆有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高雅又漂亮。

在大圆桌旁的程素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见服务生端来了蛋糕,轻声道:「辛苦了。」

服务生欠身离去。

程桦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见她身旁已经没人,便走了过来,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下,他眼底闪过一丝桀黠:「她就是你想调查的人?」

程素皱起眉头,不由得压低声量:「别在这里说。」

他却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她不是读音乐系的人,更离谱的是⋯⋯她根本没有音乐背景,学历还只有到高中毕业。」说着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大概是因为自卑吧,所以才骗你的。」

程素慢慢地「嗯」了声长音,红色唇瓣勾起一个弧度:「高中毕业?」

他闻言微微一哂:「不过她也在余涵光那间咖啡厅打工。」

「这种女人我见过太多。」程素望着林星海的背影,眼底漫开一片清冷:「现在眼巴巴往安德烈身上贴呢,大概是知道自己跟涵光没戏唱了吧。」

「你对余涵光用情很深啊。」程桦将玻璃杯举高,和妹妹的酒杯轻轻一碰,转身离去。

程素冷冷哼了一声。

以为是什麽来头呢,原来林星海背景这麽无聊。

低眸将精致的蛋糕摆正,脑海中忽然升起一个疑问。哥哥人脉虽广,但查到的个资也未免太过齐全了吧?

这个念头才刚闪过,那扇包厢大门缓缓被打开,四周瞬间静了下来。

一名满面红光的中年男子喊道:「我们主角到了!」

满室的人们都燥动起来。

闻言,一直兴致缺缺的林星海也看向门口,那名中年男子向旁边一让,众人期盼的人物终於迈了进来。余涵光身影笔挺修长,显然没想到大家会特地给他办生日会,一身还是休闲的打扮。

即使如此,仍掩不了如清风明月般温和的气息。他望着眼前热热闹闹的景象,抬手轻捏了下眉心,无奈失笑。

「生日快乐!」

众人笑着道贺。程素婀娜多姿的捧着蛋糕几步走来:「生日快乐,涵光!我特地问过教练罗,今天破例让你吃蛋糕!」

安德烈暧昧的吹了个口哨:「程素,你还不了解你最爱的涵光?就算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吃甜食的!」

众人哄堂大笑。

大家都明白,身为花滑选手,对於饮食的控管都是极严格的。

「没办法,生日嘛,没有蛋糕就没有气氛了。要不吹个蜡烛,蛋糕放着就好。」程素笑着掂了掂手中的蛋糕,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转头问:「星海,能不能麻烦你弹生日歌?」

余涵光明亮的双眸望向了林星海。

林星海目光本来就看着他,突然对到视线,心中咯噔了下。

只因程素的一句话,满室人们盯着她瞧。

程素见余涵光的表情,故作惊讶:「哎呀忘了说!涵光,我记得你是星海的朋友,所以就叫她来了,你不会介意⋯⋯生日会里有不太熟的人吧?」

看热闹的程桦噗哧一笑,这妹妹,真够狠毒。

安德烈自然不知道这些渊源,只露齿一笑,带着期待的目光瞅林星海。

「哦!」不知谁先出声:「太好了,那麻烦这位音乐家罗!」

气氛更加活络了,她众人被推搡着过去。

朝角落那台钢琴走,那晶亮的琴身倒映着自己模糊的身影,光怪陆离如同鬼魅一般。

每走近一步,耳鸣声却愈来愈大声,震得头隐隐作痛。

已经多年没有碰琴了,然而这种被压在海底窒息的感受,却如出一辙。不就生日歌吗?有什麽困难的,几分钟忍忍不就过了。这麽安抚着自己,身後无数火辣辣的目光像要看穿她一样,林星海的手刚碰到冰凉的琴盖,後方一道低沉的声线响起:「不用了。」

转头一看,余涵光目光清亮无比,语气里含着笑意:「以前每次都是清唱,我很喜欢。」

程素脸一僵,连忙解释:「这不是因为星海来了嘛,我们这群人,对音乐都是一窍不通的。」

「程素。」他嗓音压低了几分,低眉垂眸看她:「你唱歌好听,以前都是由你来唱。」

随着这句话,焦点又回到了程素身上,满室一阵骚动,有人轻挑的吹了声口哨。

他难得称赞她,程素脸上不禁有些烧,可抬头对上他深沉如海的眸子时,好像自己的心思全被摊在阳光下,被检视得一清二楚,那些小欢喜顿时荡然无存。

她脸色苍白几分,尴尬的笑:「那好吧,大家一起唱⋯⋯」

最终是安德烈拍着手先开口,竟是标准的男中音嗓子,大伙儿接着热热闹闹地唱了起来,这群人里不少外国人,几乎把各种语言都唱了遍。

简单的旋律回荡在耳边,林星海低头盯着自己的膝盖,眼眶忽然有些发烫。

——我不喜欢音乐。

这句话,她在向余涵光求助的夜里有说过。

不喜欢音乐,我就是因为它才离开家里,然後遇到徐倾的。

她说过的话,余涵光竟然都记得。

***

服务生推着车送餐,摆上满桌子佳肴。

有过前车之监,林星海不敢再喝酒了,静静地待在角落,注视着场内最被受瞩目的男人。他的侧脸白皙乾净,唇角微微勾着,水晶灯在柔软的黑发镀上一层流光,随着动作而隐隐地闪烁。

打从踏进门的那一刻起,程素就没有离开过他身侧。

所有女人羡慕的身材曲线,用一袭艳丽的红色礼服展露无遗,即使夺目,却在主人的举手投足间显得落落大方。不知听谁讲了什麽,忽然眉目一弯,抿唇悄悄笑了起来,连带耳朵上的镶钻吊坠耳环也灵巧地摆动着。

安德烈连开了好几个黄色笑话,走过来想歇一回,见到她坐在原位,面前的食物也没动过,压下心底的疑惑,热情的招呼:「星海小姐,过来这边一起聊天!」

她却摇摇头婉拒:「谢谢。」

「怎麽了,身体不舒服?」他一屁股落座在身边,关切的问道:「要不要带你出去透透风?」

又和她聊了几句,确保她只是单纯没有兴致後,安德烈猛扒几口菜,又往人堆里砸去了。

林星海抬头眯眼,被水晶灯闪得有些刺目。富丽堂皇的顶级餐馆、耳边的杂语声、此起彼伏的笑闹⋯⋯她坐在一隅角落,明明没有被孤立,却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那台钢琴那麽安静的在角落里,却让人心生恐惧。

她曾经也有过自己的舞台,只是待在那里太过痛苦,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十七岁那年逃离後,便从未想过去碰触那块伤疤。

现在看着留在舞台上神采奕奕的人们,心里又很不是滋味。

忽然,就有点後悔自己今天过来了。

却又有点庆幸,自己过来了,遇到这很难再遇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