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热……」
要说今天的天气,可能是生平最热的一次了。
中午的阳光好似来个大解放,将柏油路晒得几近融化,眼前熟悉的光景宛如自带滤镜,模糊得连几只啁啾飞过的鸟儿都看不清。
要不是家里热得酷似桑拿,他也不用溜出来到附近的饮料贩卖机解解暑。
仿佛冥冥中有安排,前方转角处出现的身影让他的眼帘顿时变得明晰,目光焦点都集中於眼前丽人的脸上。
亮丽的栗色头发,精致五官最为瞩目的豆大褐瞳,搭上轻便的连衣裙,即使是熟悉不过的穿着也依旧可爱动人。
「西片,下午好。」迷人的嗓音响起。
「你好啊,高木同学。」
从开始不习惯的面红耳赤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可见这少年有那麽一丝的进步。
「你怎麽会在这里?」
「就出来透透风啊。」名为西片的少年暗叫不妙,眼前的少女怎麽越靠越近了?
「欸——」高木不在意地将两人缩成零距离的对视,「还以为是想见我呢。」
闻言的西片炸红了脸,反射性跳开并大声反驳:「才不是呢!根本没这回事!」
「啊哈哈,你的反应太有趣啦!」
伴随银铃般的笑声,西片暗自腹诽:可恶的高木同学……每次都以捉弄我为乐,就不能给我消停吗?!
「好啦,要是你猜中我出来的目的,就算你赢了。」语毕,高木迈开脚步。
这麽轻松?
不对,她可是高木同学,不会这麽容易就放过我的!一定有古怪!
但既然她这麽说了,那我也将计就计吧。反正她到最後说反话,我也可以说她算计我,扳回一城!
於是他跟了上来,开始对高木的了解做出判断。
记得有几次她都被自家母亲叫出来采购食材,不然就是买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直接用「买东西」这种含糊的答案也无法反驳吧?
「顺便一提,可能和西片你的相似喔。」
来这招?!
不不不……反正就是套路我,让我漏嘴说出自己的去向,再利用这点来取胜让我难堪吧?哼哼,太天真了高木同学。
正要开口的西片,忽然被脑中闪过的理智止住了嘴。
好险……要是猜错了岂不是自讨苦吃?先确认一下比较好。
「高木同学,我能猜几次啊?」
「嗯……三次吧。」
很好,这样就能作出更多的可能性了!
思及此,西片毫不顾忌道出答案:「买东西之类的?」
「错了,还有两次机会。」
该死,居然不是吗?
重新整理思路的西片,又往某个不可能的方向思考。他知道高木同学偶尔也有冒失的时候,所以不排除这类答案。
「东西漏在学校了?」
「怎麽可能?我又不是西片。」
高木的答案让他扎心,抑制不住的冲动使他吼出最後的可能性:「果然是单纯想捉弄我的吧!」
「你真的是这麽想吗?」高木回望,标志性的笑靥於阳光下绽放,「要是猜错就输了呢。」
所以说还有其他的可能性吗?!
顷刻间,他瞳孔一缩。
莫非……
她之前有对自己说过,还用特别暧昧的语气。可这样的话,他怎麽可能说出口啊!
眼看高木亟待自己脱口而出的神情,西片更是难以启齿,心跳声愈加紧凑。
过了不久,他讪讪地从牙缝挤出答案。高木也例行做出两件让对方难以招架的事。
「还是……高木同学想……」
「什麽?我听不到。」
像是凑近他身旁。
「就……想见我……」
「呐呐,大声说出来嘛。」
像是在他耳边呢喃。
「啊啊啊算了算了我放弃!」高木一连串的暧昧举动,惹得西片索性缴械投降。
「这麽快就认输?」高木反倒没被突如其来的喊叫吓着,淡定的确认道。
「所以答案是什麽啦?」
「都说了,跟你的相似嘛。」
听到这里,西片一头雾水了。
「好吧,既然你认输了,就得接受相对的惩罚。」高木自顾自的做主。
虽然西片心有不甘,可终究还是找不出高木的挑战哪里有诈,莫非自己是真的多疑才会吃亏?
「罚你陪我到附近的饮料贩卖机吧。」
闻言的西片一愣,动作僵硬地回望。
「你也是要到那边买饮料的吧?」
原来早就猜到了啊……
然後他们折返来到饮料贩卖机前。
从投币、点选到取出饮料,一切都是那麽地举手投足。
「西片你今天不喝咖啡吗?」高木看着西片手中的葡萄饮料,疑惑一问。
「偶尔换个口味吧,况且喝多也不好。」
「嗯——」高木半眯着眼,露出惯有的坏笑,「还以为你喝不惯?」
西片对这表情无所适从,只能回避目光,「才没这回事。」
高木的视线转向远方,纤指一撬橙汁拉环,小啜一口,迷人的舒气声散逸空中,为这片炎暑带来一丝清凉。
「今天真的好热,听说是数年一次的乾旱季。气象局也说近些日子高温无雨,好让我们做足缺水的准备。」
「啊……」西片当然了解,谁叫他昨天观看的电视节目忽然插播新闻快报,「高木同学有留意这些吗?」
「就算没有,网路散播的消息多少也会接触到吧?」
好吧,高木同学言之有理。在这个科技发达的时代,只要机不离手,「少年不出门,能知天下事」还是能实践在生活当中的。这点西片无法反驳,反驳了也会被捉弄。
但就算不动声色,这不安分的少女依旧会有捉弄的念头。
诚如他想。
「我说,万一我发生什麽事了,西片你会来救我吧?」
西片眉头一皱,臆测又是捉弄的开端,「高木同学干嘛这麽问?」
目视少年疑心太重,她笑了一声,「我是说万一啦。正值乾旱,会发生什麽意外也说不定。」
西片也想到这点,尽管如此,他还是想不出要怎麽回答。
「呐,我向来都跟你说实话了。」然後她老样子地坏心眼,逼供对方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这次轮到你了好不好?」
西片的表情嫌恶到极致,果然是这样的展开!
可是……万一我答「不会」的话,会不会显得自己冷酷无情?答「会」的话又被讲对她有好感……这还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能做到的话,我是会救的。」
将自己力所能及的条件为首,应该不觉得奇怪吧?
狡黠如她,偏偏往不同的角度,出言刁难:「咦?西片难得会说『大概』以外的话呢。」
「有什麽问题吗?」西片的惊恐表露无遗。
高木摇头,露出欣慰的笑容,「只是在想,被在乎的感觉真好。」
随後,一阵赧红窜上西片的脸蛋。
「不可能见死不救吧?」为避免被发现而挑起对方的挑逗之心,他把脸撇一旁,「况且就算我不在,父母也会想办法的吧?」
「我妈妈不在喔。」高木道,「陪她国中好友出了趟远门,没这麽快回来。」
高木同学似乎没发现到,这让他松一口气。
「想来我家也没关系。」高木冲他露出颇有意味的坏笑,「来做些奇怪的事也不错。」
西片脸上的红晕,有趣地飙出新层次。
「谁……谁会啊!我忽然有事要先回去了,再见!」说完西片落跑,留下高木杵在原地。
炎夏倏然带来的一阵凉风,衬托了少女的莞尔一笑。
***
夏夜的月色不见乌云踪迹,繁星亦被焦灼的漆黑横扫一空。四周空气即使摆脱太阳的肆虐也不见退热的趋势。
高木趴在床上,刷着一连串的信息记录,笑吟吟地盯着写上「西片」的栏目。每一次的回信,都能联想到当时对方的表情。
自从生活多了捉弄他的乐趣,他的一颦一笑都成为自己每一天的精神粮食。和他结识,就像他丰富的表情填补了内心的空缺。
思及此,高木嘴角上扬,心底盘算接下来的整蛊计划。
殊不知,总开关的某处正连带火花的滋滋作响。
***
「可恶的高木同学……」
好不容易熬过与午间被捉弄的相应俯卧撑,被这麽一搞又要增加次数,西片的眼神愤恨到了极点。
他唯有想出反击的方法,才能抵消接踵而来的俯卧撑次数。
忽然,心生一计的西片,嘴角扬出邪恶的弧度。
手指顺从脑袋临时构思的计划,打出一条信息。
西片:对了高木同学,我给你说个故事。
高木:嗯?
西片:从前有两个笨蛋,别人问他们问题的时候,一个只会答「懂」或「知道」;一个只会答「不懂」或「不知道」。高木同学有听过这个故事吗?
哼哼哼,怎麽样高木同学?无论你怎麽回答都会中计!乖乖臣服於我精心策划的阴谋吧!
谁知,很罕见的,高木断线了。
「欸?」西片疑惑的脸上,增添几分担忧的神色。她该不会是看透这个伎俩,打算以断线来让我惊慌失措吧?
「这样的话……」
他盯着屏幕上的通话按钮,思索要不要打过去,浮在屏幕的指头瑟瑟发抖,仿佛揿下按钮会夺命一样。
好难为情……
虽然有过通话甚至视讯,却都是对方打来才逼不得已接的。这可是第一次自己打过去,令人非常不自在。
没关系的吧?只是作为朋友的问候应该没问题的吧?
就这麽豁出去的西片,开启了与高木通话的面板。
「……」
「……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在『哔』一声後留下语音信息。」
良久,回复他的只有客服语音。
搞什麽啊……
西片虽为此松了口气,但心中有种不安正在蔓延。
直到他望见窗外的袅袅浓烟。
照这个方向,似乎是高木同学的住宅区那里发生意外了,希望她平安无事……
修但几内!高木同学不是说了她妈妈出远门,没那麽快回来吗?要是她被波及,岂不是很危险?!
再说,那团浓烟的来源……
「欸你要去哪里?!」
下意识冲出房门的他,充耳不闻母亲的叫唤。
***
高木的住宅,瞬息间被火焰包围,周遭燥热的空气让火势愈加泛滥。
得知家里出事的少妇下车一看,便神色仓皇地想冲进去救女儿。结果被邻居拦了下来。
「你疯了?!里面很危险的!」
「我的孩子在里面呐!」少妇拼命摆脱邻居的箝制,谁叫她只有这个女儿,「高木!!」
「你冷静点!我已经打电话给消防局,他们现在赶过来了……欸!」
邻居吃惊地看着,贸然冲进去的少年。
火海中,所有的家私付之一炬,超乎想象的高温让西片有种窒息感。
火焰衍生的烟雾使他模糊了视线,可未曾退缩的他,小心翼翼跨过烧灼的物件,并寻找少女的身影。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很快寻觅到高木的身影。就见她贴近墙面,忧心忡忡地面对火海却无计可施。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高木同学这样子,也因为见识了才心疼。
西片立刻冲到她身旁,牵着她的手离开这里,「快走!」
瓦砾连带火焰坠落的景象让他们逃得险象环生,尽管眼前雷同於电影情景,可终究是事实。
现下他们非常清楚:这可不是避难演习,一不小心会命丧黄泉的!
然後西片突然把高木推开。
就在一团火焰坠落的前一秒。
「西片!」高木激动大喊,即使火势更加浩大,还是传到了对方的耳中。
他已被火焰包围,逃亡几率瞬间归零,明明离出口这麽近在咫尺,却还是办不到。
头晕目眩,跌坐在地。
可恶……都被高木同学捉弄上万次了,现在连老天爷都要捉弄我吗……
体力透支,瘫倒在地。
渺茫的生存率,他终於体会到了。
自己的到来或许是累赘,但若是救到高木同学,自我牺牲就有意义了。
只可惜,没能说出内心深处的情感。
说不上是爱恋,但她就是生命中,无可替代的存在。
少了她,生活就感觉缺乏什麽。
好想再被她捉弄。
好想再被她,用甜言蜜语、还是暧昧的举动来挑逗。
好想再跟她一较高低。
好想再跟她一起回家。
好想再跟她一起温习。
好想再跟她私讯。
好想再跟他一起听音乐。
好想再跟她一起去庆典。
好想再跟她一起去初诣。
好想再跟她做许多事情。
好想、好想、好想再……
跟她在一起。
尚有那麽一丝意识,西片笑了。
「说不喜欢,是骗人的吧。」
***
「……」
「……喂……」
「……小兄弟,醒醒啊!」
不知昏迷了多久,恢复意识的时间比预想的长。西片徐缓醒转,发现叫唤自己的是消防青年。
「终於醒了啊。」
原来被救了啊……
正想张口,却被打断:「我说小兄弟啊,知不知道火灾可不是闹着玩的?要不是我们及时发现,你可能真的尸骨无存了!」
想说的话却吞进肚里,取而代之的是愧疚,「……抱歉,下次不会了。」
意识到自己虚弱的状态,才发现自己身处救护车内,也许是氧气不足所以要到医院观察吧?
「不过啊,你可真是勇敢。明明火势这麽旺,你还愿意舍己救人。」青年的同夥坐在一旁,这麽说道,「你这小英雄都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西片被这麽赞许固然是高兴,但还有一件令他在意的事,「对了,高木……那个女孩呢?」
「喔、被你救的那位啊,跟她母亲到别人家寄居了。」青年叹口气,感慨道,「说来真是可怜,总开关的电线老旧了,还是不懂要找人维修,连灭火器都没有。」
「说是单亲家庭来着……」
西片这才想到,高木有跟他说过家里面临经济问题的事。母亲打杂挣来的钱只够维持生活起居,没法去顾及安全意识。
况且,就算是足智多谋的高木,也无法预料到刚刚发生的事吧?
西片蹙眉被青年看在眼里,出言调侃:「你很在乎她嘛?难不成是喜欢她?」
「才、才不是。朋友之间的关心很正常吧……」西片反驳,还撇了头。
「看吧看吧,你们这些早恋的家伙就是这麽不坦率。」青年说得更加过分,「明明都做到这种地步了。」
目视两个青年擅自笑了起来,西片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真是的,现在连陌生人都能捉弄我吗?
***
果不其然,医生说他不仅氧气不足,还吸了许多浓烟包含的不良成分。辛亏他平日有俯卧撑的习惯,抗压性超乎常人,因此只需留院一天休养。
负责人还透过他提供的电话号,把母亲叫来了。母亲心急如焚地冲来询问身体状况,当然少不了斥责。
这可是西片在出生那次过後,第二次进院。并不感到光荣,空气中弥漫的药味让他不想久留。
只是这段时间,他都不见高木来探望自己,连信息、通话也没有(母亲告知的,他把手机放在家),好似完全不晓得自己进院的事。
西片可以理解她现在烦着灾後的生活,所幸该区居民纷纷捐助生活用品,还将此事发布到各大网络,呼吁筹募一笔费用。
尽管如此,他还是想着,能够为她做些什麽呢?
***
出院後,获得母亲允许的西片滑开手机(以安心养伤为由不给碰),不开还好,通知栏立刻被朋友的慰问轰炸,搞得手机差点当机。
高木的话倒还好,可惜事与愿违,丁点消息都没有。
以「我没事」敷衍所有来信的朋友後,西片独自到外头走走。
天气不再炎热,让西片终於取得凉风的清爽。信步在熟悉的街道,盆栽的花儿也开得娇艳,感觉这一切就像是死里逃生的奖励。
眼前的转角处,让他有种直觉,以为熟悉的她会和自己碰面。
这麽想的他,心底使坏想吓唬对方。然後悄悄躲在一旁,默数三声。
三、二、一……
「哇!」西片跳出来,表情逐渐转为失望。
不在……
自己看起来好像傻子,但失落的心情覆盖了前者。
高木同学她……是不是因此一蹶不振,不想出门了?
「西片?」
听到最为熟悉不过的声音,他回首,震惊看着眼前拎着袋子、一如既往可爱的少女。
愣神一会的他打量对方全身,是从未见过的穿着——素衣外搭粉色夹克,勾勒突兀的紧身裤,也不少短靴和毛线帽。
若这是别人捐助的衣着,也太有品味了吧……
「嗯,看来你喜欢我这样穿呢?」
被高木这麽一问,西片马上撇过视线狡辩:「才没这回事……呢。」
「脸红了喔。」高木径自凑上去,这让西片的脸颊愈加滚烫,接下来不用多说,是奸计得逞的银铃笑声。
可恶的高木同学!
但她若无其事的样子,让西片更加担心——是不是在压抑什麽啊?
「高木同学没事了啊?」
「嗯?」
「就……那场火灾过後……」
他们不约而同地并肩走在一起,明明是平常不过的事,却不曾心生厌倦。
「那件事啊?」比起西片的担忧,高木反倒一脸从容,「先是和妈妈领回未被烧毁的东西,再到热心邻居的家规划接下来的生活。」
她勾起嘴角,接续道:「好在左邻右舍的帮助下,才不至於到没有更换衣物的窘境。」
听高木这麽说,西片终於体会到人间有真情。
「但是,你也懂我进院的事吧?没时间探望的话至少来个信息吧。」
闻言,高木露出无奈的神情,「我手机当时被烧毁了,没办法啊。」
虽然他一脸恍然大悟,但看到高木还是和往常一样,当下就释怀了。
「西片这麽想我给你回信啊?」
西片不坦率的目光又撇向一旁,「当作朋友的问候啦!」
「嘿——」忽然,她话锋一转,「话说回来,要不是我搬了家,恐怕会被你吓到呢。」
「欸?」西片不解地看向她。莫非……
「刚才我看到了哦,你躲在一旁想吓我的样子。」
「欸?!」他的表情,立刻转为标志性的惊恐。
似乎是得到预想中的反应,她又忍俊不禁了,「啊哈哈哈,还是一如既往地可爱呢!」
西片气愤地咬牙切齿,才刚痊愈就要开始俯卧撑的地狱了吗?
「真可惜啊。」高木带点惋惜的语气,「要是你知道我搬到另一个转角的住宅区,就成功了呢。」
「嗯?」西片似乎没听清。
「没什麽。」高木又转移话题,「看来西片你今天没什麽地方可去呢。」
西片思索一会,意识到自己只是出来透透风,「啊,的确。」
然後,高木绕到西片的面前,对他眉开眼笑。
「要不要和我去个地方?」
***
西片应允後,便来到附近的神社。
基於有人打理,这间悠久历史的神社不曾有废弃的迹象。被重新上漆的柱子依旧熠熠生辉,木质装潢也没有腐朽的样子。不若过节的喧哗,反倒恬静许多。
他俩并肩坐在一起,直到高木打开裹在袋子的便当盒,才发现到袋子的存在。
与此同时,西片面露诧异,「这是……」
「我亲手做的饼乾喔,一起吃吧。」打开便当盒,里头是各式各样的饼乾,高木示意让他提取。
「不是。」西片指向便当盒,「我是说……这便当盒……」
「啊、你说这个啊。」高木解释,脸上笑意未退,「你妈妈把你之前用过的便当盒给我了,想说有纪念性就把饼乾装进去了。」
听到这里,西片的脸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目视他的反应,高木笑着补充:「洗过了啦,你想到哪里去了?间接接吻?」
「才没有咧!」反射性的回驳,才是西片一贯作风。
随後两人利用短暂的沈默时刻,享受来自大自然的气息。徐风伴随乡间持有的清香,迎向他们青涩的脸,顿时有着时间能停止的念头。
西片提取饼乾的举动略显迟疑,但还是拿了一块塞进嘴里。酥脆的口感、以及咬开後巧克力液的滋润,如同赋予主人灵魂般攻陷了他的味蕾,惹得他瞪大了眼。
「这真的是高木同学做的吗?」西片强忍惊叹的冲动,确认道。
高木颔首,补充:「国小就开始跟妈妈学的。」
西片的目光又移向便当盒,说实在他对刚才的味道好似来一发震撼弹,回味无穷。手也遵循自己「好想拿多几块」的意念而蠢蠢欲动。
看着西片欲罢不能的样子,高木这麽说道:「喜欢的话就拿啊。」
西片先是震惊对方看穿心思,再扭扭捏捏地取多一块,「那、我不客气了。」
她笑吟吟地取一块草莓味的饼乾,边吃边回想那次不堪回首的事件。仿佛这一切都宛如梦境,自己也对西片的平安无事感到欣慰。
要是他真的牺牲了,恐怕自己会内疚一辈子的……
「未知,真的很可怕呢。」
高木淡淡的一句话,引起了西片的澍意。
「要是没发生那样的事,恐怕我都不懂得失去的痛苦。」高木褪去笑意,眼里似乎掠过一丝忧伤。
他知道,每每高木露出这样的神情,就代表那件事对她影响深重,甚至印象深刻。
「在那个时候,当我还相信你会来救我,就觉得很荒谬了。没想到你还真来救我……」高木看着他,会心一笑,「也许这就是心有灵犀吧?」
西片愣怔一会,腼腆起来,「我……只是看到你家不对劲,而且你妈又不在家……」
「是你的胜利喔。」
「欸?」突如其来的一句,又让他一头雾水。
「之前问过的吧?『要是我发生什麽事,你会不会来救我』这样的问题。」说着,她又望天,「那可能是上天给的一场考验呢。」
西片陷入沉思,考验……吗?
之前也有类似的事呢。像是在打水漂的时候,眼看高木同学要掉进河里时自己救了她。亦或像在上次夏祭分散的时候,自己在木村同学的帮助下找到她。
经过那些事後,高木同学类似说了「才没有输」的话。说明自己可能在某些突发状况才会占上风的吧?
自己也非无神论者,对命运什麽的还是会保持信任。只是……
拿无辜的生命开玩笑,然後硬说成考验这回事……
「……开什麽玩笑?」
高木无意间听到这样的话,吃惊地往西片一看。西片亦突然意识自己不经意脱口而出的话,同样惊愕地看回去。
如此尴尬的场面,却有难以形容的画面感,像是自带滤镜的背景。
似乎理解其意的高木对西片这麽说:「要是你能一直守护我就好了。」
西片又双叒叕被她弄迷糊了,「守护?高木同学指的是……」他撇开目光问道。
「当我的贴身侍卫。」高木解释得头头是道,「像是全天跟在我身边,时不时打听我的行踪,无论我做什麽都要向你报备之类的。」
贴身侍卫……那不就和跟踪狂没两样吗……
脸莫名的,出现红晕。
「可以的话,连我的私人生活你也能干涉喔~」
脸莫名的,红晕翻倍。
「想要吧?」她趁机凑到西片耳边,低声细语。
「!!」
反射性的跳到一旁,「才没有呢!!」
「啊哈哈哈!」高木笑出声,「才没有软弱到需要保护的地步啦!」
可恶的高木同学!!
已经是第N次这样腹诽了。
***
两人相处,总是少不了捉弄的美好。清空的便当盒,代表短暂的时光迎来尾声。
「吃完了呢。」高木收回便当盒,站起身来,「谢谢你今天肯陪我。」
「不用,反正我今天没事做。」说是没事,回到家就有事做了。该死的俯卧撑。「还有,谢谢你的饼乾。」
然而,高木还是站在原地,没有想走的念头。
「高木同学还不走吗?」西片忍不住这麽问道。
高木摇摇头,回答:「我想跟你一起走。」
然後西片「喔」的一声,跟着站起身就走。
之前听到这样的话会满脸通红的他,因为渐渐习惯对方的调侃,加上对方爱捉弄的性格,使得自己习以为常。
下一秒,他颠覆了对高木的印象。
就在他的侧脸——
感觉到柔润触感的时候。
宛如蜻蜓点水,那麽自然。
「这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阳光穿透绿叶,衬托出属於他的旖旎风光。
高木渴望得到回应,而西片现下的错愕,慢慢进阶到精致的关公脸。
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下去了?!
高木不以为意,丢下西片杵在那里,微风又再一次吹起她柔顺的栗色头发。
尽管前方终究是未知数,但只要有无可替代的存在,就无所畏惧了。
不晓得西片,也是这麽想的吧?
「下次就亲嘴吧。」她自顾自的嘀咕,笑容洋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