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如预期的开始,偌大厅堂中间置了一张圆桌,四大氏族代表参与会议的人员纷纷坐落在于领主的两侧,于荠和于清菱则是随侍在旁。蔺大公子蔺宇宸是积极之人,先一步地坐在于领主旁边的位置,而蔺祈、秋芍紧接着入座。最後,海子奕还是山门所见那般傲视英姿,不疾不徐地坐下,好比这场会议他便是主角一般。他的身後跟着一个年岁与己相近的少年,身着不似海子奕般尊荣,也没有要入座的意思,倒引起秋芍好奇。

在一干年轻人之中,于领主辈分最大,是以在确认了四大氏族领主尽皆入座後,由他主持起这场讨论。「相信近日邪教猖狂事件诸位领主皆有所耳闻,我也不耽误各位时间,直接讨论如何解决吧。」

「既然已经查出邪教根据地在我国近郊废弃矿坑,那当然是一股歼灭,出其不意才得以致胜!」蔺宇宸格外的激动,「若我们再像今日一般大张旗鼓的准备会议,风声走漏後我们要缉捕势必将更加的不易!」

耳闻蔺宇宸慷慨愤世的言论,在座几位却没有人出声应和。秋芍不知怎地背脊突感一阵凉意,刺痛感微弱地在身体各处蔓延甚至逐渐加大强度。又是这种不安……秋芍看向蔺祈,却发现这回蔺祈竟无法给予自己安全感──更像是,他在躲避自己的眼神!这个想法一瞬间窜入秋芍的脑海,虽然觉得荒谬及不可置信,却也驱逐了部分紧张感。只是蔺祈,究竟有否对自己隐藏什麽?

于领主此刻终於接下蔺宇宸的话头:「只是里阳山掌门方才在外头所言,大家也都听到了。敌暗我明,贸然进攻只怕满盘皆输……」

「我不认为。」蔺宇宸态度坚决,「左右也就是那个矿洞,会有敌在暗处的错觉只是因为几位并不了解该处。我们蔺氏与矿坑地处相近,也不是第一次听说那个地点,相信我们的判断绝不会有误。」

面对蔺宇宸历历证词,于领主似也被说服。「那麽,其他两位领主的看法不知……」

「我反对。」秋芍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那瞬间全场目光齐刷刷地投射於秋芍身上。从没有人意识到着个年纪尚轻、看着又文弱的秋氏领主会如此突然的反驳。感受到众人的眼神,秋芍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一扫在场所有人的神情。多半是惊愕、怔住,蔺祈虽然表示宽慰及温暖,只是眼底一闪而过的却是旁徨。海子奕倒是淡漠,更像饶富兴致地盯着自己直瞧。

因为感受到巫医天赋的危机四伏,秋芍直觉这其中必有疏漏。只是毕竟第一回在各国领主前发表看法、再加上其实自己也不敢肯定何处不妥,秋芍一句话说得坑坑疤疤的。「仓皇行动,不会有好处的,只是、只是我也还……」

「秋领主,」蔺宇宸见一个姑娘家紧张成这个样,心知她辩不过自己。本还错愕於她的反驳,看来还只是个谈判新手。「看你也没想出个对策,要不再回去多想几天?届时邪教入你禕秋,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秋芍被一顿话说得不知该如何应答,也只是愣在那盯着蔺宇宸的不屑。蔺祈在一旁仍是低头不发一言,秋芍顿时感觉自己无依无靠的几近虚脱。霎时,一直静默在旁的于荠倏地开口:「蔺领主,你这话也说的忒重了,人好好一姑娘家,这难道不是一个讨论会吗?」

蔺宇宸讽刺一笑,正待辩回去,只闻一个沉稳深邃的嗓音缓缓道:「我也不同意。」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切切实实的传入每一人耳中。海子奕望了眼秋芍,续言,「首先,毒草在矿坑附近发现的消息据我所知也是蔺氏发出来的,任谁也没有亲眼见过那个矿坑,光凭这点我就不会随便动用我海氏兵力。再者,说过了矿坑内人员组成复杂,即便邪教当真隐身其中,又是哪几位?难道要逐一询问、又或者格杀勿论?」

一席话让全场噤若寒蝉,海子奕冰冷地笑了笑。「纰漏百出,何成领主。」

蔺宇宸拳头握得死紧,随时都要爆发一般,对比海子奕的清逸淡漠显得不成气候。于领主也心知少年人血气方刚,连忙带过话题。「不如咱们就先暂议不作反制,观察几日再继续讨论,蔺领主意下如何?」

蔺宇宸丝毫不给情面地拂袖便去,于领主这才示意散去。蔺祈总算对上秋芍还有所顾忌的眼光,语带抱歉地说:「小秋,在我兄长前不好意思太过维护你,但他有时就是如此自我,若有伤害到你之处我代他向你赔罪了。」语毕一拱手,确实很担心秋芍因此不悦。

「没事的,」秋芍反倒对这样的礼数极为不习惯。「我能理解你的处境,没必要向我赔不是的啊。」

「我先去平复下我兄长的情绪,待会再见吧。」语末便加紧脚步向蔺宇宸扬长而去的方向疾步离开。秋芍是真的能理解蔺祈身处家人和朋友间两相为难的困境,但她却不知怎地,总感觉有些落寞。每次自己状态不好或心神不宁时,蔺祈的存在好比被温暖的棉袄包覆,总能立即使秋芍安心许多。只是这次,没有了蔺祈她就如落入万丈深渊一般无助──她已经忘记自己是从何时开始如此渴求蔺祈的保护,只知道再这样下去,谁也拯救不了自己的耽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