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年後。

武陵源,长生殿。

殿里,一个身着白袍的俊俏少年正坐在案前,俊逸非凡的脸上一改平日的风流,而是认真的执笔批阅公文,而伫立在他身旁亭亭玉立的女子也非同寻常。

只见那女子看似二十四、五,如花似玉,娇俏艳媚,霜雪细肤,柔滑如脂,淡眉如眺千里远山,眉下秋水盛放绝世暐晔,光华夺目,璀璨艳丽,秀唇粉嫩欲滴,娇媚的神态为她整个人画龙点睛,活脱脱是个画卷里的人物。鬓发如云,黑鬒鬒的秀发用了几个精巧的海棠花样簪子给固定妆点,不同於一般的仙者,她衣着介於深桃色与淡紫红色的绣花齐胸对襟罗裙,虽然样式已极尽符合门规的朴素,但此般色调与样式,在武陵源中还是华丽亮眼,在满源桃花里,她这朵茕茕海棠从未失色。她正是伶舟御风的三弟子,虞心。

虽然虞心平时任性娇气,但在服侍的事上可说是细心的无微不至,再加上她平时在长生殿里老爱扒着伶舟御风不放,伶舟御风索性就让她跟在他的身边帮忙添茶、磨墨。

虞心见伶舟御风正在专心办事,也就不敢多说什麽让他分心,只管乖乖的在一旁磨墨。

窗外忽然飞来一只送信的灵鹤,轻盈素净的身子翩翩飞入殿内。虞心见此,放下手上的工作,轻手轻脚的前去解下系在牠颈项上的信件,这一看署名,顿时令她雀跃不已。

「师父!是华水门主教寄来的信!」

伶舟御风悠悠的放下了手上的毫翰,似笑非笑的瞅着她,「瞧你这模样,眼睛笑弯的成一条线,家中一有来信就这麽开心啊?」

是了,这虞心是华水门的人,美其言是亲善大使,说难听点就似是人质,不过两派倒也不是为了要胁,而是纯粹的两派相互交融、帮补。

「华水门都两年没来信给心儿,心儿能不高兴吗?」

伶舟御风显然无法理解,低首继续写字,「每年在不少的法会和宴会上都能见到他们的人,又不是音讯全无。」

「不,这不一样,见是见,信是信,这是两回子的事。」虞心反驳,「这见呢,是交际应酬避也避不了的,在场合中遇上了,基於礼仪的缘故,总得碍着面子寒暄寒暄,但这信呢,不是非寄不可,那是真正有心才甘愿耗时费力的写呀、寄呀!」

「行,你自己的理儿,自己明白就好。」伶舟御风只是虚应。

「我看呀,它上面说什麽来着呢……」虞心准备拆开信,脸却垮了,「说这麽多,这封信却不是给心儿的,是给师父您的。」

闻此,伶舟御风的心一紧,「给为师的?」

「对啊!要不,心儿为您念信呢?」虞心一边说,一边准备拆开信件。

伶舟御风皱眉,「越发没有规矩!快快给为师。」

虞心撇嘴,走近将那封信递给他。

伶舟御风接过,将印有繁茂花瓣的信蜡拆开,取出信笺。素白纸上的娟秀字迹,搅得伶舟御风的心绪百般复杂。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虞心从架上的宝盒中,取了一把专门喂食送信灵鹤的饲料,待灵鹤吃饱後,在牠的脖子上绑了一条带有伶舟御风法力的丝带,好让华水门知晓伶舟御风确实收到了这封信,灵鹤轻声一戾,振翅翾飞离去。

虞心回首,却见伶舟御风望着信件出神,她觉得稀奇有异,立刻偷偷瞄了纸背渗透的相反字迹,聪明如她,登时吃惊大喜:「师父!花秀当真选出来了?」

伶舟御风回过神,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这没规矩的无法无天,出外可别认我这个师父。」

虞心娇嗔了一声,蹦蹦跳跳的拾级而上,再次凑到伶舟御风的身边,「师父啊!华水门选出花秀与您何干呀?为何非得和您支会一声呢?」

看着虞心活泼可爱的样子,伶舟御风的气也化了,「为师的母族正是你们华水门,在为师还小的时候,母亲就替为师订下了与华水门的亲事,而华水门答应会十年举行一次选秀,直至选出最好的花秀来与为师促成这桩美事,这不,等了几千年总算是等上了。」

虞心瞪大了眼,「居然有这种事!敢情是因为这桩婚事绊着,我们才一直没有师母!」

与华水门的婚事,仙界里知情的人其实并不多,大家看着伶舟御风的正妻之位始终未定,虽然表面上不敢置喙,但始终心生好奇。

至於这桩婚事对伶舟御风来说,算是人生中新的里程碑,纵使他再贪玩风流,他也许了自己一个截止日期,那就是娶了正室之後。伶舟御风向来把责任与玩耍分得很清,娶了正室,就意味着要从此负起婚姻与对对方的责任,所以这千年来,华水门一日选不出花秀,他就多一日可以恣意的潇洒自由,但随着花秀的出现,也就意味着他这般游戏人间、玩世不恭的日子就此得画上句点。

伶舟御风瞅着他那笑颜盛放的小弟子,「多了个师母就如此开心?」

虞心冲着他笑,「可不是吗?心儿以为,有了师母,师父就会常常待在长生殿里陪我和师姊了。」

「那倒也是。」伶舟御风点点头,「不过,如果师母想去凡尘玩,为师还是会伴她去的。」

虞心气结,「那可不行!心儿要缠着师母不让她下凡,这样师父也会留在长生殿里。」

伶舟御风道:「那倒要看看你有没有那般本事。」

「不管有没有那本事,她和心儿同为华水门,总会给心儿一点面子的!」虞心自信满满。

伶舟御风没有反驳,只是笑。

只是不知那素未谋面的花秀,是个怎样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