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签诗的说法,你最近有机会透过朋友介绍或参加聚会认识到不错的异性,而对方其实对你还蛮好奇的,建议你不要害怕改变、主动拓展自己的生活圈,说不定你会发现原来自己比想像中还要来的有魅力。」
此刻,叶季玲身穿唐装,站在神桌旁的她手上拿着一纸签诗,而正对面站着的是一名面露焦虑的女子,等听完叶季玲解诗的结果後,对方原本紧皱的眉头终於舒展开来。
「意思是说只要我积极一点,就有机会找到对象罗?」女子兴奋问道。
「没错,月老就是这麽说的。」叶季玲微笑如是说。
没错,现在叶季玲的身分是解签人,而这也是她每日放学後的工作。
其实,她们家供奉的月老历史已有百年之久,从古至今一直都是香火鼎盛,需要解签的人自然不算少数,要不是因为叶季玲现在开学了,以及有部分亲戚帮忙挡着,这点零碎时间根本拗不过那麽多信徒想觅得好姻缘的热烈请求。
原本叶季玲在升国中以前她奶奶还会帮忙应付众多信徒,只是近年来她老人家推说自己年岁已高、不适合再这麽操劳下去,因此接下来解签诗的重责大任便通通落在叶季玲一个人身上了。
其实解签诗这件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只因叶季玲家的签诗向来比较特殊,她们家每张签诗的文字都是用毛笔亲自写出来的,有时内容还会因时代、风俗习惯与趋势的不同而有所改变。
据说,这些改变及签诗的内容都是依据月老的指令行事,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家族的人梦见月老托梦,说明哪几张签诗需要做增补或淘汰,要他们赶紧告知叶季玲一家人。
只不过,叶季玲打从出生到现在根本没遇过半次什麽月老托梦这等事就是了,这不禁让她开始怀疑月老的选择绝对有所谓的「偏心」,因为就连她那爱记仇的老妈都梦过了,叶季玲真的搞不懂为何祂老人家有事都不直接来找她,硬要找其他人帮忙传话。
好歹她负责解签那麽多年了,不管怎麽说,光是论人品她至少比自己老妈还值得信赖吧?
送走隔壁的王阿姨後,叶季玲二话不说直接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只见她非常不淑女地翘起二郎腿,随手拿了把放在神坛上的大扇子拚命搧风,用发簪盘起的头发垂下几根发丝,随着滑落的豆大汗珠紧贴住她的双颊。
对,现在的叶季玲真的觉得很烦、很热,她搞不懂为何每次解签诗的场合自己就必须穿得跟古人一样,其实穿唐装已经是她妥协後的结果了,原本她阿嬷之前还坚持她一定要穿那种看似轻飘飘、实际上热死人不偿命的古装。
千万不要告诉她这也是月下阿公托梦的指示之一,不然叶季玲绝对会罢工给祂老人家看!
「叶季玲,你可不可以好好维持一下月老发言人的形象?要是突然又有人上门被他们撞见你这副德性,铁定会以为你是来敛财的。」
叶季玲的母亲从厨房走出,看到自家女儿的模样後不禁摇摇头,将手中那盘切好的苹果放在桌上。
「吃点水果消消暑气吧。」
叶季玲愤愤地挑了一块苹果切片放入口中,随後又毫不客气地塞了几块进去,口齿不清的她已经处於不耐烦状态。
「妈,都什麽年代了,以後解签诗时可不可以不要穿成这样?夏天到了很热耶!」
「不行,规矩就是规矩,这没得商量,要不然你去跟你阿嬷说说看。」
「阿嬷一定会说不行啊。」
「那你觉得跟我讲会有用吗?你还是乖乖认命吧。」
「那至少在厅堂装个冷气吧?」
「没钱。」
「……你是存心想热死我吗?」
「谁叫你上辈子造孽太深,搞得自己这辈子连个艳遇的机会也没有,你要知道,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未来的幸福着想耶,如果不想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就不要在那边讨价还价。」
「是是是,一切都是我自作孽不可活,我乖乖认命总行了吧。」
叶季玲将整盘水果一扫而空後,放下大扇子直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待会儿就要吃晚饭了,可别睡着啦。」
「知道了。」
真是的,嫁不出去真的有这麽严重吗?现在的人还不都晚婚或当单身贵族,一个人也可以活得精彩自在啊,况且等她到了三、四十岁时,应该就已经有对象了……吧?
虽然叶季玲对於自己母亲说的话很想充耳不闻,不过她难免还是会有那麽一丁点在意,即使她现在才高中生而已,但未来的事谁也说不清,要是她真的跟月老说的一样姻缘通通断光光,连个心动的对象也没有,那麽嫁不出去她倒也无所谓,只怕街头巷尾的那群三姑六婆又开始嚼起舌根,那才是她真正害怕的事。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自己成为话题的对象!
就在叶季玲愤愤打开房门的同时,她看见一名穿着古装、留着雪白胡子的老人正悠闲地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布满皱纹的双手拄着一根用金丝楠木制成的浅金色拐杖,笑咪咪望着她的模样看起来亲和力十足。
原本这看起来没什麽大不了的,但重点是——
叶季玲根本就不认识他啊!
虽然她平时都大喇喇到不拘小节的地步,但这不代表她不会有所谓的闺房隐私啊!
现在,叶季玲脑海瞬间闪过两个方案。
第一,大声尖叫喊有色狼。
第二,擒贼先擒王,二话不说直接先发制人。
只不过,还没等到叶季玲的脑袋运作完毕,眼前的老人顿时开口率先打破沉默。
「你不必尖叫或者冲上前把我压制在地,我不会对你怎麽样的,虽然大部分的坏人台词都是这麽说,不过你就姑且相信一次吧。」
老人笑着,「季玲,我想你一定很好奇我是谁,只要你愿意,其实你可以跟你母亲她们一样直接称呼我月下阿公。
「或者,叫我月老也行。」
「蛤?月老?」
顷刻间,叶季玲忽然有种晴天霹雳、不小心被雷打到的感受,从她张着嘴巴的讶异程度来看,都不禁让人怀疑她的下巴是不是快要掉下来了。
叶季玲直觉判断,要嘛就是她正在作噩梦,要嘛就是对方脑子出问题在「练痟话」。
这十几年来,那可恶的月下阿公死都不肯托梦给她,现在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会相信才有鬼啦!
「相不相信我说的话这可交由你来决定。」月老摸摸自己的胡子,彷佛猜到叶季玲此刻正在想什麽。「只不过,你弄断别人红线的事我总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天知地知你知你的朋友知,身为姻缘代言人的我没道理说不知道吧。」
……不会吧,为何对方会知道今天她在学校弄断红线的事?难道他真的是传说中大名鼎鼎的月老?等等,该不会月老其实是跑来跟她讨债的吧?
「你你你你你……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哦!况且,你要怎麽证明自己就是月老?总不能随便说说就要我相信吧?」
叶季玲理直气壮地指着对方的鼻子,想要藉由气势震慑住眼前的老人,不料却因为自己一时心虚导致整个气势的威吓程度大打折扣。
……怪了,她怎麽有种自曝其短的感觉?
「呵呵呵,这还不简单,我现在就给你两种选择吧。」
月老摸了摸胡子,笑起来的模样有一瞬间叶季玲真心觉得和狡猾的老狐狸没啥两样。「信我者得永生,不信我者孤老终生。你要哪一种呢?」
「……好吧我相信你。」
第一次,对於语带威胁竟然毫无反抗能力的叶季玲含恨向月老举白旗投降。
为什麽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月老的心可以黑成这样?民间故事中慈眉善目的善良形象根本就是骗人的好吗!她以後再也不要相信小时候看过的故事了啦!
「唉呀,没想到你竟然这麽乾脆,真是听话的好孩子。」
月老满意地点点头,似乎对叶季玲的反应很是欢喜,但这个举动看在对方眼里完全就是一整个怒火中烧。
叶季玲发誓,等到她的姻缘点数累计到可以兑换奖品时,她绝对要拿母亲最拿手的「黑炭碎蛋」天天祭拜祂。
「……敢问月下阿公屈尊至此究竟有何贵干?」
「傻孩子,瞧你问这什麽蠢问题,我当然是专程前来解救你的剩女危机啊。」
剩你的大头鬼啦!我才高中就被叫做剩女那叫那些三、四十岁依然待字闺中的人情何以堪!还有,这种贬抑的词汇你不要乱学!
叶季玲花了好多力气在内心极力说服自己要敬老尊贤、小不忍则乱大谋等诸多道理後,这才勉强忍着满腔怒火努力堆起一个勉强算是和善的笑容。「那请问月下阿公,我究竟该怎麽做才能度过这次的危机呢?」
「唉,你终於问到重点了。我说你呀,都这麽大的人了,别人都是手犯贱,你的脚怎麽偏偏就这麽不听话呢?自己走路不长眼就算了,竟然还怪到其他事情上,看来你的劫难根本就是命中注定嘛。」
月老叹了口气,完全无视叶季玲藏在身後那蠢蠢欲动的拳头。「为了收拾你自己留下的烂摊子,你必须全权负责以弥补自己的罪过才行。」
「负责?要怎麽负责啊?」
「这有什麽好问的,当然是以身体来还债罗!」
「……去死吧你这个老色鬼拎北我最好会用身体还那该死的孽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