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猎豹是元襂给制伏的,猎豹屍体还是巡防营给带走的,不过太子弘还是抢先上奏,活脱脱像是自己亲手逮了一样,掷地有声指责镇王。

太子弘浩浩荡荡带着一群侍卫蜂涌入镇王府,手拿皇上谕令封查飨珍园,彼时镇王也才刚收到自家的猎豹逃脱铁栏上街伤人一事,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三皇弟,这可是父皇亲下的命令,让是不让?」太子弘抬高下巴得意地笑着,看镇王一脸铁青,内心特别舒坦。

好不容易逮到这次机会,这回他可要好好踩镇王一脚。

可真当太子弘一看到飨珍园後,那原本得意的笑颜却倏地惨白,镇王豢养珍稀猛兽不是秘密,那只上街咬伤人的猎豹就是南蛮献进指名送镇王,就连皇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两个怪僻嗜好是相当正常的。

印入眼帘,三尺高的铁栏杆内,茂密丛林连绵不见底,林木间幢幢晃影,时而不时传来猛兽长啸,而太子弘看到正中一颗大树上好几颗骷髅头颅被用万箭钉着,有的箭从眼窝处钉着,有的穿透脆弱的头盖骨钉着。

入木三分的箭尾有多少枝,就代表那棵大树上曾经被钉死了多少人。

太子弘忽然不想踏入飨珍园了,一步也不想,他想起稍早与烨王正在肃查户籍人口失踪一事,连想起来,难道……

内心的恐惧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震动胸膛的狂喜,看来这一次他不只要好好踩镇王一脚,还要把镇王踩的再也翻不了身。

且不说太子弘是误打误撞的将两件事联想在一起,可偏偏就给他给猜对了。

进去围捕猛兽的侍卫伤了三十六人,被咬死了九人,撇开那些发臭烂肉块碎指的屍体,那从飨珍园堆积的枯骨几乎有座小山这麽高,看的人惊悚万分。

皇上气得双目赤红,砸了案桌上的墨砚,那上好的兰枝砚当场四分五裂,似乎也象徵着镇王未来的路。

当然,这些秦毓瑭与十七都还不知道。

从宁洛回京的途中风雪又下了一阵,马车辗着厚雪前行不易耽搁了一些时日,待到了京城竟花了比去时一倍的时间。

刚驶过大街,两旁挂起白素的人家多了些,不过秦毓瑭没心思去管原由,掀手抬帘,路子忧就骑着马跟在马车侧边,他憋了憋终是没忍住道:「路大人,把黄姑娘留在宁洛真的好吗?她可是你未来的媳妇儿,她在宁洛可没亲人,万一被歹人欺负可如何是好?」

路子忧眼角一抽,这话秦毓瑭可从宁洛出发回京就一直叨念到现在了,初闻时还羞愤的双耳都染红了,这会儿他心中倒是宁定不少,只当秦毓瑭只是打闹玩着,「世子,黄姑娘不是我媳妇儿,万不要毁了人家姑娘的闺誉。」

现在不是,以後会是的,要是黄氏跟人跑了,看你还怎麽哭去。

秦毓瑭撇了撇嘴,看到跟在路子忧身後的那人正带着不明的笑意望入帘内,他内心一堵,恨不得手上有刀子就射飞过去戳了那人的双眼,哼了一声,飞快放下窗帘,嘴里抱怨着,「那霍阳为何要跟着咱们入京!十七,你可不能跟他走太近!」

十七被马车晃得摇摇欲睡,勉强抬起眼皮应了一声,马车上颠眼见就要前倒,秦毓瑭也唬了一跳,连忙伸手将她揽住,十七实在是困极了,也不管秦毓瑭一双烫手还揽在自己腰上,下巴小鸡啄米一般点呀点,阖上眼沉沉睡去。

秦毓瑭噗哧一笑,眼眸全是掩不住的喜意,更多还有宠溺疼惜。

他想起前生的女罗刹十七将军,他在想前生的自己会不会喜欢上十七将军,唔,大抵是不会,那时他傲的很,会看上易知心可不就是看上她漂亮端娴吗?

可这一次,他怎麽就觉得十七比那个易知心漂亮端娴几百倍呢!

他偷偷刮了刮十七小巧萦润的鼻头,内心叹息着,要是十七能早些嫁自己就好了,才不让外头那歹人起了不该有的贪念。

因马车上还坐着秦国公世子,故马车与路子忧一行分道扬镳往秦国公府而去,得了信息的慎言与小陶一早就等在门口,翘首恨不得直接到城门去迎接秦毓瑭,而镇王的事闹得这麽大,秦国公像个没事人一样睡好睡满,就连自家儿子从宁洛回京也是照样睡自己的,倒是特别吩咐了晚饭多做几样儿子爱吃的菜。

十七到家前就醒了,精神抖擞地跳下车,不过回身接着秦毓瑭,慎言自入国公府到秦毓瑭身边服侍以来鲜少与秦毓瑭有分别这麽久的时间,如今看到自家公子完好如初的下了马车,一颗心这才有了着落。

慎言跟在秦毓瑭身边这才说起了镇王的事情,「猎豹上街时我没亲眼见着,不过听卖麦芽糖的二叔说猎豹一出现嘴上就叼着一条人的残腿,估计是在那飨珍园就先吃了人才蹦出来的,幸好我二叔躲得快要不也要成为猎豹嘴上的一块肉了。」像是倒豆子一样,慎言说得又快又急,如今回想起他二叔那死白死白的脸,也能想像当时有多惊险一瞬。

秦毓瑭脚步一顿,「你说皇上将镇王贬黜凉州?」

他离京前给了烨王方向,确实是想让镇王紧张紧张,却没想到竟然直接将镇王的飨珍园给拉扯了出来,要说是烨王的能耐大,不如说是镇王自己将弱点捧到人家眼前。

可……不该是这样的,前世的镇王最後的下场是什麽?

秦毓瑭手指微凉,脑袋飞快运转回想着前世,他蓦然垂下眼眸,是了,这麽大的事他怎麽就忘了,傅苛变成肉块也是多亏了镇王所赐的。

前世的镇王在元济二十七年造反了,元济二十六年飨珍园一事被贬黜凉州,隔年镇王造反逼宫未果当场诛杀。

前世是不是也是因为猎豹上街伤人才让飨珍园一事曝光秦毓瑭已经不记得了,不过有件事却让他心跳漏了半拍。

前世十七将军元济二十六年登科武状元,同年飨珍园出事镇王被贬黜,隔年镇王造反;而今生的元襂,元济二十四年登科武状元,飨珍园出事镇王被贬黜……这麽说,距离镇王造反也就是明年了?

一切,似乎快的超乎秦毓瑭的想像了。

他的先知,似乎正在一点一滴失去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