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秦国公府,等候在大门口的小陶一见十七鲜血直流的眉角也吓了好大一跳,不是去武举吗?怎麽像是去血斗一样?

「十七姑娘这是……」小陶快步迎上前。

「打些热水和湿毛巾。」秦毓瑭从头到尾冷着脸,手拽着十七往内院去。

小陶没有得到回应,於是用目光询问走在後头的慎言,慎言嘟着嘴,「是十七不听话!」没和小陶多说什麽,转身去灶房烧热水。

秦毓瑭很少将自己的喜怒放在脸上,不过此时他一边亲自用沾过水的湿毛巾擦着十七脸上的血痕,两道黑眉却越皱越紧,几乎要成了个川字。

将血渍擦拭乾净之後,眉角上的伤口清晰翻着内肉,可见当时如果不是十七机警避开,恐怕不是眉角受伤这麽简单。

而这伤口……却是和前世的十七将军一模一样。

他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几乎要他喘不气,明明他这麽努力在帮十七避开那个宿命了,他要这世的十七不再是那个人人一提起就惊怕的女罗刹十七将军,他要十七在他的保护下是个美美的小姑娘,明明……

「主子,疼。」

乖乖坐在椅子上抬高脸让秦毓瑭擦药的十七软软喊了一声,秦毓瑭猛然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走神,下手太重,将十七眉角伤口周围擦出一圈红印子。

「原来还知道疼。」他哼了一声,尽管这麽说,他还是放柔了力度,放下手中的毛巾,接过慎言递上来的上好金创药膏给十七敷上。

「我还没输,主子,我能赢的。」以为秦毓瑭是在生气自己不中用,十七眼巴巴的替自己解释,一双眼眨呀眨,像是只可怜小狗崽。

秦毓瑭手一顿,原本紧皱的眉缓开,手下动作更加轻柔,「在爷心中,是十七赢了。」

十七眉开眼笑,彷佛眉角上的伤口一点都不疼,不过很快又鼓着嘴担忧问道:「这样我还能当将军的小跟班吗?」

慎言在一旁插嘴,「那个元襂若当了将军,十七不就得当元襂的小跟班了?到时十七就会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小跟班!」

十七瞪他,「才不会呢!我是个善良的好人!」

两个人斗嘴来斗嘴去,谁也不让谁,也驱走了不少秦毓瑭内心的狂风暴雨,处理好伤口,秦毓瑭上下打量了一下,「可还哪里疼?」

「没有。」十七笑咪咪回应。

「慎言,收拾一下。」看十七脸上笑意不减,回答的这麽快,秦毓瑭颔首,转头将金创药膏交给慎言,「十七换身乾净的衣服,慎言去让孙大娘把今晚的菜色换成素食。」

十七诧异张大嘴巴,慎言瞬间苦下脸,「公子,为何我们要跟着吃素!我没伤着皮肉……」看到秦毓瑭眯起眼,慎言自觉的把後面的话给吞了下去,悲情的瞪了一眼十七乖乖去找孙大娘。

秦毓瑭与慎言都离去之後,原本还笑着的十七倏地脸色惨白,她弯腰撩起裤脚,因为穿了身黑劲衣,被鲜血浸湿也看不出来,只服服贴贴像是皱掉的湿布黏在小腿上,小腿内侧四个食指般的小血洞不断往外流着鲜血,可见伤口有多深,伤口外圈还隐约能看出一圈齿轮状切口。

十七连呼吸都在颤抖,疼到小脸全皱在一起也没敢呜咽出声,就怕给自家主子听见了。

她忍着痛站起身在自己房间的衣柜里东翻西找,拿出一瓶药粉,跟着阿杭练武难免会受伤,她也就给自己备着,以备不时之需,虽没有秦毓瑭的金创药膏好,总还是能勉强凑合着用。

一股脑的将药粉全到在小腿伤口处,椎心刺骨的痛立刻蔓延全身,全身血液也彷佛跟着急速流动起来,十七死死咬着牙,额头上冷汗涔涔。

「十七,可别忘了伤口不能碰水。」洗完手上的鲜血,秦毓瑭去而复返,在十七的房门外特别叮嘱着。

「……嗯。」十七微弱的声音传了出来。

秦毓瑭没想太多,转身要离去,却蓦然顿住脚,然後飞快地转身推开十七的房门,都忘了自己方才要十七换身衣裳。

〝嘎〞的一声,房门毫无预警的被推开,正在替自己上药的十七抬起头,与秦毓瑭四目相对。

秦毓瑭的目光往下,看到了十七小腿上的四个血洞,血洞上凌乱洒着绿色药粉,他呼吸一滞,铁青着脸大步走向前。

十七以为自己说谎要被揍了,也不顾腿上的疼,抬起手遮住脸,哇哇大喊,「主子,我不是故意说谎的!真的!」

等了好久,都没等到自己被揍,十七艰涩的吞了口口水,放下手,只见秦毓瑭蹲着身子凝视自己腿上的伤口。

她缩了缩脚,心脏悬在半空中转呀转,呐呐的说:「我不是故意说谎的。」

浏海遮盖住秦毓瑭的眉眼,看不清他此时表情如何,十七都能细数秦毓瑭下垂的长长眼睫毛,他缓缓伸手脱去十七鞋袜,露出十七乾净修长的脚趾,然而本该光滑的脚指甲却有的指甲片断裂渗血,有的紫青瘀血,惨不忍睹,难以想像当时擂台上得承受多大的痛才能继续与元襂过招。

没有预想被揍一顿,秦毓瑭沉默的将她的脚捧在手心,拿起药粉洒上,他的手指微凉,触摸着十七的小腿,倒不觉得伤口有多疼了。

四个血洞看着让人心惊,秦毓瑭熟练的一圈又一圈缠起乾净白布再打上一个俐落的结,动作一连串呵成没有言语。

空气中沉闷着,秦毓瑭这样沉默不语,反而让十七内心慌的不着边际,她轻咳了一下,试着开口缓和这涷结的气氛,咕哝着,「也没看清楚那个元襂用什麽武器,就觉得脚一疼,说也奇怪,他面对的彷佛不是我,而是什麽凶猛的野兽一样,每一次的出手攻击都是绝命必杀……」

「猛兽?」

秦毓瑭应了一声,也打开了十七的话匣子,用力的点点头继续说:「对!就是野兽!肯定是特别凶猛的那种。」

脑中有什麽一闪而过,快得秦毓瑭没来得及抓住,他放下十七的脚,看着被自己包的紧实的小腿,「瞧瞧,哪个姑娘家会把自己给伤成这样。」他用手指弹了一下十七的额头,力度不大,不痛也不痒。

「不打紧!这样就看不见了!」十七嘿嘿两声,把染着血迹的裤脚给放下来。

秦毓瑭凝视着她,黑眸深邃,俊美的五官写满无可奈何,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能让秦国公世子屈尊蹲下擦药的,估计她是第一人了吧?

「主子对我这麽好,若没当上将军,主子会很失望的吧?」十七突然问。

秦毓瑭弯起嘴角,「那不然以身相许回报?」

十七一懵,表情纠结,「那主子可亏大了!」

「没事,平常都是爷让人亏本,爷也想体验看看亏本的滋味。」

多麽霸气无赖的宣言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