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დ琴鍵上的青春დ》 — 12 唇舌纏綿
对於我怎麽回到教室的，我完全没有印象。
我从抽屉里拿出英文课本，想要藉由背单字来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虽然这样想着，但心中的烦闷和疲累却让我无法集中精神。
过了许久，我的视线还是停留在第一页，连一个单字也没塞进脑袋建档成功。
看背单字起不了作用，我收起英文课本，拿出素描簿，开始画起图来，阻隔外界的一切纷扰。
我其实没有预先设想我要画的东西，只是笔随心走，自然而然就画出了一张完成图。
加上色彩浓淡和明暗深浅後，我端详起刚完成的画，不禁愣住。
那是琴房中的Bonsendorfer，而琴前坐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生。
不过说来可笑，明明是自己画的图，我竟然不知道他究竟是谁。
画中的男生双目微阖，彷佛很享受在音乐的世界里。
明明是静止的画面，此刻却如同有了生命一样。
望着纸张，我蓦地瞳孔一缩，抓起一旁的橡皮擦便开始死命地擦，像是要用尽全身力气擦去什麽不堪回首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只略微冰凉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阻止了我那近乎疯狂的动作。
「别再擦了，纸都破了一个大洞了还一直擦。」
闻言，我定睛一瞧，只见纸上滴满泪水，而中央因水的润湿加上猛力的擦拭而破了一个大洞。
「......」我没有出声，只是木然地望向她。
「喂，陪我出去好不好？」彦柔敛着双眼，并不看我，彷佛没有在对着某个特定对象说话。
「现......现在吗？」我一愕。
说实在的，从小到大我都是师长眼中的乖乖牌、好学生，跷课这档事，我完全没有尝试过──虽然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没胆而非不想。
「你从来没有跷过课吧？要不要试试看？」她扯了扯唇角，勾出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
「你......你是在怂恿我和你一起跷课吗？」
一番玩笑让周遭冻着的空气开始逐渐融化，扫去心头上的一点阴霾，我也用轻松的语气问道。
「你要是真这样想......那也没有错。」她莞尔一笑。
望着她，我偏头想了想，「好吧，我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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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这里。」彦柔拉着我，走向一条我从来不曾走过的路。
「奇怪，我没见你跷过课啊，但是为什麽你可以这麽熟门熟路的？」对於她的驾轻就熟，我很是不解。
「你不知道，其实在国中时，我很常做这种事的。」
见我瞠目，她低下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还记得我在第一节社团课时和你提过毅暐吗？」
我没有料到她会提起他，但我还是点了点头。
「那时候......我追了他整整一年，国三上学期时，我们总算在一起了。」
「他不喜欢每一节课都被困在教室里死读书的感觉，常常溜到顶楼去睡觉，而我也时常不惜跷掉会考前对考生而言极度宝贵的自习课，就只为了去陪他。」彦柔的眼中有着温情。
「一直到现在，他已经不在我身边了，我还是会习惯性地查勘路线，即使可能永远也派不上用场。」
「那......那他最後去哪里了？」我问道。
听见我的问题，她转首朝向我，像在思考该如何回答。
「他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学会抽菸喝酒，有一次竟然还在大街上把人给打成重伤，学校劝谏多次都没有用，於是发下退学处分。从那时候开始他便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刻，她的眼神转为心疼与不舍。
「之後我忙着准备升学考试，也没有太多时间去关注他的消息。直到毕业那一天，同学才跟我说他又交了一个女朋友，听说是某间高中的学姐......」
「你不恨他吗？没有後悔过吗？」我又问。
她摇头，「懿妘，你知道吗？其实恨比爱辛苦。」
「......」我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这个道理我又何尝不知？只是，真的能说不恨就不恨吗？
「我不恨毅暐。」彦柔语带坚决地说。
「当时固然有很多人替我抱不平，但我很清楚地知道，我不恨他，我所对他付出的一切，我也从没有後悔过。」
「为什麽？」我想不透，究竟要怎样，才能做到不恨？
「因为，他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幸福。」很简单的答案，却真真实实地反映了彦柔内心真正的想法。
在彦柔心中，他所给予她的，远大於背叛带来的伤害，又或许对她而言，那根本不是背叛。
「在我们交往的半年中，虽然时间不长，但他是用真心在对待我的，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至於他另交女友这件事，也不是他的错。每个人本来就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啊，何况......爱他并不一定要拥有他，诚心地祝福他难道不好吗？」
她的眸中此刻是一片平静无波、从容坚毅。
闻言，我想起初见那天，彦皓学长要我开导彦柔的那一幕，我不禁笑了起来。
他不知道，其实彦柔早就已经放下，不再执着於过往，反倒是我这个旁观者糊涂了。
到底，真正看不开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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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那里。」走着走着，她突然没头没尾地蹦出一句话。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那里有位男生正坐在靠近後门的大树下。
他蜷曲着身子，用双手环抱着膝，黧黑的发丝随风飘逸，任凭一片片的落叶掉在身上及四周而丝毫不加以理会，在硕大的树荫下显得他的身影十分单薄。
「......你怎麽会知道楷煊学长在这里？所以你跷课是为了来找他吗？」我问道。
她瞧了我一眼，并不出声，似是默认。
之後，她迳自走向前去，而我也赶紧跟上她的脚步。
她走到楷煊学长面前，我站在她右後方。而他不知道有没有感觉到身前有人，只是兀自低垂着头。
见他不抬头，彦柔启唇想要说话，却被他拦住。
「你如果是受予濬所托来劝我的，那我奉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我不会回去的。」
「学长，我......」她有些欲言又止，「早上你和闵臻学姐的事，我真的很抱歉，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会变那样......」
闻言，他倏地抬起头，眸中犹如散发出冷若冰霜的锋芒，直直往彦柔的方向射去。
「你怎麽会知道？」他的声音和此刻的眼神一样寒冷，完全不带有一丝温度。
「我......」彦柔被他那骇人的神情吓得倒退两大步，面带恐惧地说：「今天早上我也在场，我看到了你和学姐在吵架，可是我──」
「够了。」楷煊学长打断了她。
我原本以为他会怒不可遏地大吼大叫，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没有那样做。
之後有好一段时间没人出声，我盯着他看，发现他其实长得极其俊俏。
他有着白皙的皮肤，漆黑如夜空般的浏海，斜斜地垂在光滑的额上。
一双弯月眉勾成好看的弧度，眉下是一双清澈澄亮的大眼，同时也有着纤长墨黑的垂睫。
再继续将视线往下移，那鼻翼微微张合，英挺的棱线将他优美的脸部线条勾勒得恰到好处。
而那两片唇瓣薄可透光，虽然此刻是没有生气的苍白，但还是可以想像它红润饱满时是多麽的诱人。
哇塞！这麽完美无瑕的男人，不但彦皓学长及不上，连予濬学长都只能勉强望其项背，早就该被众女生收进男神的口袋名单中，彦柔当初竟然还能波澜不惊地说他不是校草，这句话要是被其他女同学听见，还不得准备抵挡她们的口水攻击啊。
「我很不想继续追究这件事情，但是彦柔......」楷煊学长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我现在的思绪一团乱，真的很需要空间好好沉淀一下，你就别劝我回教室了。」
彦柔望着他早上因哭泣而尚未消肿的双眸，绞着手指道：「我知道，可是学长......」
「别说了，现在这个样子，我不但没脸面对闵臻，更没脸面对你。」
「早上闵臻说了那样的话，连我听了都觉得伤人，可是我却没有尽力替你说话，让闵臻对你的误会愈来愈深，演变成现在这种局面，我真的很抱歉......」
楷煊学长边说边转过身去，不想让彦柔看到自己落泪的样子，但眼泪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却是清晰可闻。
这到底是个怎麽样温柔的男生啊？明明自己就心痛到快要无法承受，却依然能够体贴地替他人着想。
随着他的泪水不停落下，彦柔闭了闭眼，缓步走到楷煊学长面前蹲下，用自己的右手牵起他的左手。
「楷煊，别哭，我在......」
她边说边用左手拭去他脸庞上挂着的泪滴，口中柔声唤着的是他的名字而非以往的「学长」。
看见这一幕，不只是楷煊学长，连我也是一愕。
曾几何时，也有个人如此温柔地替我拭泪，可如今......那个人，到哪儿去了？
「彦柔......」他眼带错愕地望着她说，却不料後半句的话在出口前就被她尽数攫入口中。
只见彦柔用力地将他拥入自己的怀中，用双唇紧紧地贴住他没有血色的薄唇。
那个吻，代表的是极致笃定的爱意，其中满溢着的还有浓浓的心疼与歉意。
而在片刻的怔忡之後，楷煊学长也缓缓阖上双眼，带着眷恋，深深地回吻了她。
此刻，两人几乎同时落下泪来，泪水交杂在彼此缠绵的唇舌之间，只觉得既苦涩又带咸，却分不清究竟哪一滴泪是你的、哪一滴泪是我的。
我侧过身去，望向那一树金黄和满地的落叶。
突然，一阵风吹来，我微微颤了一颤。
原来......是冬天要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