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怎麽离开那间教室的?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当我回过神的时候,我的肩上早已背着我的後背包,朱正武那张粉嫩的嘴唇在我眼前一张一合。然後我才突然听到这个世界的声音。

「喂!大树!你干嘛啊!我叫你,你还一直走…」朱正武夸张地在我面前嚷着,身体伫在我的面前,挡住我的去路。

「我没听到你叫我。」我说。越过他继续向前。

「想什麽事这麽认真?真难得你的耳朵会自动关上。我记得我有一次只是不小心在和别人讲话的时候,讲到你的名字,你刚好路过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朱正武跟上我的脚步,对我的态度根本不当一回事。

「没什麽事!」我说。

我以为我的回话再自然不过,没想到朱正武也不知道是从那里感觉到的不对劲,居然又往前挡住我。

「发生什麽事?你干嘛眼神一直在飘动?」他说。

「什麽眼神飘动?」我停下脚步,忍不住反驳,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连忙压低音量,还好四周没有人注意到我们,「你不要乱讲。」

「你看你看…刚刚也是…你干嘛还看四周…」朱正武根本不管我的反驳,「我那有乱讲。你是在怕什麽?」

「我会被你气死…」我又忍不住四处张望,发现没有人注意,这才又说,「我那有怕什麽。」

「那你一直看来看去是为了?」朱正武也看了四周,却一脸狐疑:「是…在躲人?」

「当然不是!」我说,继续迈开步走。

「那到底是为了什麽?」他还是不放弃。

朱正武一向不是会去探人隐私或是硬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今天到底是因为我的表现太过异常,还是他那根筋不对,才惹得他非得到理由不可?

我白了他一眼,却换来他不痛不痒不急不徐的回应:「你老实招了吧!」

会把课安排在下午五六点的人一向不多,更何况我们处的也不是学校的主要干道,来往的人不多,我们的对话或举动也没有惹来其他人的臆测。

我一向是坦荡的人,事实上我也没做亏心事,也没有什麽可以称得上是秘密的东西。

我停下脚步,思考着应该如何开口。朱正武倒是悠闲自在,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有人喜欢我!」我看着他,压低声音说道。

「啥?」他张大眼看着我。

他的反应让我不知道他是真的没听清楚,还是对听到的话不以为然。

「有人喜欢我!」我又说了一遍。

他先是一愣,然後做势掏了掏耳朵後又靠近我一步。「我的耳朵可能有问题,你能不能再说一次。」

我要推开他,但他的反应比我快,往旁边一站,我的手虽然扑了空,他倒因此而让出前面的路,我顺势往前就走,边走边说:「朱正武你的耳朵好得很。我不需要再重覆说。」

「奇怪了。这句我倒是听得很清楚。」他说,然後又跟了上来。

「哈…那个人是谁?」他问。

「我不知道。」我说。

那知我这麽一说,他却很不礼貌地笑了,「夏大树,你应该知道『喜欢』是什麽意思吧?」

我瞪了他一眼,连带把他招手和人打招呼的放荡笑容(虽然朱正武一直认为那叫阳光笑容,但我还是觉得放荡的形容比较贴切)看进眼底,放眼看去,校门口一群女同学正看着我们(正确的说法,应该是,看着他,而我只不过是红花旁的那一片绿叶,陪衬之用,无观赏之实),笑得纯真可爱(这个形容词当然是朱正武说的,我一直觉得正确的词应该是花『痴』乱绽)。

我当然知道什麽叫「喜欢」。

看这些只差用「蜂涌而来」这种形容词来形容投射在朱正武身上的眼光,有的大方,有的娇羞,有的带着赞赏,有的隐含着一股欲说还羞之怯,有的…嗯…有的真的只差从半开的嘴巴里流出口水了。我一直都这麽觉得。

认识朱正武这种超级电力机,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他身上就算不可取,根本无处可学,但我至少看多了,也看懂了无时无刻都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那件事,就叫「喜欢」。